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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下十個裝滿此類文件的紙板箱,為此每天都要在辦公室和倉庫間來回跑好幾趟。她本能地不想去觸碰它們,可是辦公室里那些資深的同事們對此卻比她更加避猶不及。畢竟,這堆罩著厚厚灰塵的舊文檔就像是早晨的起床鈴一樣,委婉又煩人地提醒著大家忙季即將到來的悲壯現(xiàn)實。 在陸琪所處的這個行業(yè)中,每年十月至次年四月被慣稱作“忙季”。所謂忙季,意味著連軸轉的項目、不停歇的加班和出差、以及無止境的報告和excel表。前輩們曾說過,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就別再妄想要在周末安排些什么活動了,你要習慣待命,你要習慣身不由己。 隨著午休漸近尾聲,越來越多的同事已經(jīng)熱火朝天地投入了下午的工作。不知是哪一個團隊又搬來了好幾箱文件,這一刻,這陣撲面而來的陳腐氣味令陸琪不禁皺起了眉頭。她的腦海中忽然閃過年關時家中進行的大掃除的畫面:積攢了一年的灰塵或拈成條兒或蜷成圈兒,在移開冰箱和大衣櫥的那一瞬間終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既刺鼻又刺眼。 她想屏住呼吸,可卻無濟于事,于是只能任由這突如其來的壓抑感將自己包圍,仿佛自己正和許多人一起寄居在一個沒有窗的方盒子里,身旁的每個人即便衣冠楚楚、然卻都像狗一樣伸長了脖子和舌頭,茍延殘喘地競爭著那僅有的一點點新鮮空氣。 如此想來,那天也是一樣的感受。 ☆、萬人相親會(2) 陸琪記得很清楚,那是個濕漉漉下雨天。時值初秋,加上絲絲點點湊熱鬧的綿綿細雨,空氣中積攢起的涼意已足夠穿透單衣了,而此時只消再多吹來一陣勁風,胳膊上便會整整齊齊地排出一溜迎賓方陣似的雞皮疙瘩??紤]到身上堆積的脂肪層并不足以抵御寒冷,在這樣的天氣里,陸琪通常都會用長袖長褲把自己給包裹嚴實??上攵?,她的詞典里從來就沒有“要風度不要溫度”這樣的詞語,要不然,她又怎么會單身至今呢? 剩女小姐自己大概從來沒去嘗試過理解此中的邏輯,或者說她一直都在假裝自己對此一無所知,不過久經(jīng)人事的陸mama已然一眼看穿了女兒從頭到腳的所有問題。那天一早,在陸琪還沒起床之前,心機滿滿的陸mama便翻箱倒柜挖出了一雙黑色連褲襪和一條長度一看就很“危險”的墨綠色短裙,順便還從女兒散亂的長發(fā)間躡手躡腳地抽走了她每天都用來扎馬尾辮的黑色頭繩。嶄新的衣裝一絲不皺地躺在陸琪粉紅色的枕頭旁,就好像人模人樣的狗腿子那般,狐假虎威地逼迫著這位向來堅守“原則”的巾幗英雄就范。 曾有一位偉人說過,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在起床氣的教唆下,端坐在床上的陸琪一臉肅殺。亂蓬蓬的長發(fā)或交結在她腦后,或遮擋在她面前,即便她已經(jīng)用手指用力捋了兩回,可是薄軟的青絲卻一點兒也沒打算給她面子,依舊不屈不撓前赴后繼地往她眼前堆。 “所以,這是連頭繩都沒給我留下嗎……” 另有一位偉人說過,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于是很快,那一臉肅殺就演變成了嗷嗷怪叫,而與此同時,早有準備的陸mama自然循聲而至。面對孩子的撒潑叫屈,做mama的仿佛天生就知道應該怎么辦。她既不生氣,也沒打算道歉,而是直接就舉起裙子貼著陸琪的腰肢比來比去,一邊比還一邊眨著她那迷人的大眼睛,又是開心又是遺憾地低語道,“穿給mama看看吧,如果自己再年輕二十歲,一定也會這么穿的”,這般洋溢的少女心令人簡直不忍拂去她的好意。 通常來說,這一招已經(jīng)有八成的殺傷力,不過孩子嘛,總有犟頭倔腦軟硬不吃的時候——除非當她看到母親的笑容消失、看到她垂頭側過臉去失望地喃喃著“好吧”、看到她回頭一望、欲言又止、最終什么也不說只是安靜地走出自己的房間。懂事的孩子看到這般場景多半會默默地埋怨自己不懂事,于是這補刀一出,不用幾分鐘,等陸mama再次回到女兒房間的時候,陸琪保準就已經(jīng)乖乖打扮成母親期待中的模樣了。 兵不厭詐。明知道母后大人這是在扮豬吃虎,可陸琪還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一次又一次上當。這不,為了讓閨女親身來到今天這萬人相親會的現(xiàn)場,陸mama多少也使了點兒小手段:她先是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證女兒不必費心、自己已經(jīng)約了一塊兒早鍛煉的阿姨買好50塊的入場門票結伴去湊個熱鬧,接著又痛心疾首地感嘆同伴失約、一個人去實在局促,爾后終于使出殺手锏,拽著陸琪促膝長談,從前車之鑒說到長遠利益,最終拋出“不能浪費錢”的終極奧義,讓本就快招架不住的陸琪徹底崩潰屈服——聽到最后她簡直就要暴走了,是誰想出的這個破規(guī)矩,要爹媽買門票而孩子可以免費進?這不是專門挖好了坑就等著自己往下跳嘛…… 無論過程是多么曲折,總之,陸琪最終還是在這個初秋的下雨天里穿著超短裙和黑絲襪、小心翼翼地穿越半個城市來到了這個由舊倉庫改建而成的展覽館。如果說早先不過是別別扭扭的賭氣和不情愿,至檢完票真正踏進場館的那一刻起,她覺得自己的身心俱被難以名狀的壓抑給包圍了。 這是一個巨大的方盒子,盒子里頭被隔成了數(shù)百個婚介機構的小展位,每個展位中都掛著幾十甚至上百份的個人資料,有照片的俊男靚女們通常會放在最靠外的顯眼位置來吸引眼球,而其余只有鉛字簡介的路人甲乙們只能安靜地掛在展位的塑料隔板上,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整片無關緊要的灰紋墻紙。盡管每個中介都已竭力把自己的小鋪子打點得或溫暖或喜慶,可是整個場館看起來仍舊是一個舊倉庫的樣子,光禿禿的灰墻、泛青的白熾燈光、過高的屋頂、以及從高高在上的小氣窗里勉強擠進來的陰雨天的自然光。 也許是空氣不流通的緣故,每次一鉆進那些低矮的展位,不過多久,陸琪便會覺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了。她無法集中精神去,在她眼中,滿墻A4紙上的個人資料漸漸變成模糊的重影,逼著她必須瞇起眼睛仔細去看,才能勉強辨別出那些方塊字里的豎直橫平,而時間一長,甚至連那些方塊字看起來都不再像漢字了。她開始越來越早地退出展位,站在路中間專心扮演起衣帽架的角色來——身上背著兩個包,一個胳膊上掛著兩件外套,手上還拿著一把沒干透的傘。她倒是怡然自得,可憐陸mama卻還忙著趴在墻上奮筆疾書,只一轉眼,她那本皺巴巴的買菜記賬本便已翻過了好幾頁。 陸琪撇了撇嘴,心里頭也是五味雜陳。她打心眼兒里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可是人生前二十多年里貧乏的情感經(jīng)歷卻又仿佛預示著這會是她的必經(jīng)之路。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