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壘得高高的底稿堆中抬起頭來，雙目無神，黑眼圈顯得有些重：“不愿意，我才不想還沒結(jié)婚就先養(yǎng)一個女兒?！?/br>
    雖然國定的七天長假才剛過了一半，可辦公室里已經(jīng)一簇一簇地坐了不少人。幾個大項目的團隊已先一步集合完畢，人多勢眾地占領(lǐng)了靠近茶水間和洗手間的那塊“黃金”區(qū)域。陸琪吃完午飯進辦公室的時候，蜘蛛先生Tony還笑靨如花地跟她打了個招呼，而陸琪只是對他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然后便一溜煙跑到和他同組的魏凌身邊約妹子一起吃晚飯了。

    說起來魏凌看上去也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相對面若國寶的阿卿來說簡直不遑多讓。也不知這兩個人是怎么了，難道還有誰的春節(jié)會比自己更加悲慘嗎？

    “切……真不給面子！”陸琪把左臉擱在還沒打開的電腦蓋上，向右望著反射到阿卿眼中的瑩瑩綠光。阿卿的嘴唇抿得緊緊的，臉上又顯出了陸琪第一次見到她時感覺到的那種略顯冷淡的“兇相”，這不是她慣常遇見難題時既興奮又緊張的那種表情，而她的手指在鍵盤上挪動的頻率也不如以往，猶猶豫豫的，還敲了好多次退格鍵，怎么看也不像陸琪之前認識的那個工作狂。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問題了。

    “你今天怎么一個人來加班?。磕愕念I(lǐng)隊呢？經(jīng)理呢？項目上的其他人呢？”

    “都在家里吧。”周軼卿似乎并不想討論這個問題，所以她都沒給陸琪開口追問的機會，便飛快地反詰了一句，“你不是也一樣嗎？”

    “唉……還不是因為要躲我媽……”既然提起了自己的心事，陸琪便也沒心思再觀察阿卿了。她轉(zhuǎn)了轉(zhuǎn)頭，把整張臉都壓在了電腦外殼上，就像是一只拱草堆的小豬，“嗚嚕嗚嚕”地拼命往里鉆著?？墒枪獠睾媚X袋并不頂用，因為屁股早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所以一切大概也就是自欺欺人，怎么躲也躲不起來。

    ***

    真要說起來，相親的過程其實也很簡單。J先生到得是挺早，不過等陸琪坐下的時候，第一感覺對面不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男人，而是一個沉穩(wěn)卻木然的人rou沙袋。

    不出所料，菜是陸琪點的，話題是陸琪找的，小哥掃起盤來挺快的，可是聊起天來卻像是黑洞一般，rou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旧暇褪顷戠鲉栆痪渌鹨痪?，每答一句就噎一回人。

    “你有什么愛好嗎？”

    “打游戲。不過我打得不多，就下班和周末打打，也不花錢?！?/br>
    “呃……那還有別的嗎？”

    “嗯……逛論壇?！?/br>
    “什么樣的論壇??？比如？”

    “哦，體育論壇，鐵血軍事之類的?！?/br>
    “呃……好吧，那最近論壇上有什么精彩的話題嗎？”

    “有是有的，不過你們女生不會有興趣，我也就不說了。”

    J先生說得一臉誠懇，陸琪也只能“呵呵”陪笑了兩聲，可是她的腦門卻飛過了一大群烏鴉，“啊啊啊”對這愚蠢的場景發(fā)出了居高臨下地嘲笑。我的七舅姥爺！你怎么知道我不會有興趣呢？說不定我就很想聽聽敘利亞的故事??？

    通過這般堅持不懈的努力，J先生終于成功遏斷了每個話題所有可能的展開方式，很快便讓熱騰騰的餐桌溫度直接就降到了冰點。于是，盡過力的陸琪也終于加入了無聲的掃盤大軍，而這時，吃飽喝足的J先生倒是有些醒轉(zhuǎn)的意思了。

    “話說……陸小姐難道不想問點你們女生感興趣的問題嗎？”

    J先生挺直了背脊，臉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然而在陸琪看來，這個笑容不知因何似乎總有些猥瑣的感覺，反倒是他先前緊繃著臉不笑的時候顯得更憨厚些。男生向窗外瞥了兩瞥，引得女生也不禁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不遠處，方方正正的，貌似挺氣派，只可惜陸琪個這大近視根本就看不見車標圖案。

    哎呀，真是太遺憾了。

    陸琪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睛，假裝不明白男生的暗示：“嗯……我沒什么想問的了?！?/br>
    而這個回答顯然是出乎了J先生的意料，他下意識地張了張嘴，急忙向前探了探身子，很快又頹喪地撞回座椅靠背上。與此同時，他又轉(zhuǎn)頭朝窗外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輛車，嘆了口氣，欲言又止，也許還真是在父母的指導(dǎo)下準備了一肚子關(guān)于家境車房的臺詞，可是被陸琪這么一堵，最后只能生生憋回了喉嚨里。

    如此一來，J先生大概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又垂下頭去，拿起筷子在飯碗中畫著圈圈，用低落的語氣輕輕地問了一句：“陸小姐能說說你喜歡什么樣的男生嗎？”

    “嗯……我喜歡自信一點的男生，是那種有主見的碰到問題不會先大吵大鬧、而是能很淡定地一步一步找到解決方法的男生?！?/br>
    言下之意，反正不是你這樣的。

    女生的面上仍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可是不得不承認，她的腹誹還是挺惡毒的。難得在相親這種比拼內(nèi)功的舞臺上占了上風(fēng)，她多少有些自鳴得意，可是當她得瑟完回過神，那個“喜歡男生類型”的原型便漸漸從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來，從一個淺淺的輪廓到一張清晰的臉龐，最終定格成一個略顯嘲弄又漫不經(jīng)心的微笑。

    陸琪的笑容忽然就僵在了臉上。她不自覺咬住了嘴唇，目光渙散，一時之間，竟比一臉落寞的J先生也精神不到哪里去。

    繞來繞去，竟還是沒掙開他的影子。唉……

    在一桌子殘羹冷盤的映襯下，面對面的二人各懷心事，一個自怨自艾，一個魂不守舍，而這頓飯的句點自然也是畫得不了了之。后來，趁著上洗手間的功夫，陸琪悄悄去收銀臺結(jié)了賬，這讓J先生那“家境優(yōu)渥”的面子徹底無處可放了，他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尷尬了好一會兒，最后只能結(jié)結(jié)巴巴地邀請女生要不要坐他的車一起去別處逛逛，不然相親時被女生請客了這算什么話？吃軟飯嗎？

    “抱歉，今天我還要加班呢。”

    陸琪揚了揚自己的電腦包，沒再費神多客氣一句，便徑直坐上電梯搖搖晃晃地踱進了辦公室。早在定今天這頓午飯前她就知道魏凌會在公司，所以那時就想好了可以約她一起吃晚飯，而經(jīng)歷了這個渾渾噩噩的中午之后，她也需要一個人幫她想個辦法給陸mama一個交代、好讓她不要糾結(jié)于女兒的敷衍以及奇葩的請客行徑。誰知晚飯還沒吃，竟然先遇見了一個人來公司用功但情緒古怪的阿卿，這讓整個故事好像又偏去了別的地方。

    ☆、漩渦（4）

    ***

    “好啦，我說完了，該你了！”吐槽完畢的陸琪終于把腦袋從臟兮兮的電腦外殼上抬了起來。她揉了揉自己的臉，然后用左手托著腮，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阿卿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