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詞的話……大概就是那種類似于好到地老天荒的樣子。

可惜，地沒老，天沒荒，衰弱的是我們。

我們的歲數(shù)都大了，稍微年輕一些的時候我們還能拌拌嘴，偶爾來個冷戰(zhàn)，然后再其中一方妥協(xié)，兩人更甚以往的膩在一塊兒，其實我們膩著也沒做什么，就是想挨著對方，不用看也知道對方就在身邊，只要偏偏頭，就可以吻他的臉，就可以抱著他，心無雜念的睡下去。

那么多年過去了，如今回想在一起的生活，反而想不起什么具體的事情，好像我們把大把大把的時間都浪費在平凡的事情了，像是吃完晚飯一起隨處逛逛，看一下午的電視，出差半個月……現(xiàn)在想起這些事，也只能叫出這些事的名字，當(dāng)時什么心情，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眼里看了什么，現(xiàn)在都想不起來了。

就好像那些歲月都白活了一樣。

可是我并沒有遺憾，我覺得如果我再活得久些，和蘇舟一起，我還是愿意和他這么看似無趣的過。即使他的聲音聽了千萬遍，我依然愿意聽，即使他的臉已經(jīng)皺的難看，我依然喜歡看。

最近，我總覺得我比以前更懶了，我跟蘇舟說，“我是不是要死了？”

蘇舟仔細的看著我的臉，我在他嚴肅的目光盯視下，突然就笑出來。

我年輕的時候就長得不受看，現(xiàn)在老的滿臉褶子，更是看著心煩，所以剛剛蘇舟能那樣執(zhí)著的眼神，讓我覺得竟然有些難為情。因為我清楚的知道，蘇舟喜歡漂亮的東西，他自己長得好，更喜歡看好看的人。所以他能這么長久的和我待在一塊兒，我覺得這絕對是非同尋凡的力量。

蘇舟問我笑什么，我告訴他我笑自己老臉寒磣，被他看有些汗顏。

蘇舟也笑出來，他裝模作樣的嘆口氣，說，“唉，雖然你難看了點，可是現(xiàn)在我也沒什么看點，咱倆半斤八兩?！?/br>
我想想也是，不知怎么得，我總是關(guān)注自己的老更清晰一些，明明蘇舟也是個小老頭了，可是我還是下意識的覺得他還是光鮮亮麗的樣子。我想，我的眼神大概已經(jīng)歪了，所有的好看標(biāo)準(zhǔn)只要對準(zhǔn)蘇舟就對了。

我和蘇舟并沒有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如今我們老了，也無牽無掛，也許哪天突然死去，不知道幾時被人發(fā)現(xiàn)。

我和蘇舟有時候閑得發(fā)慌，也會猜測誰會先死去，我說，“我覺得我會先死，你的生命力從來都比我旺盛，我一定活不過你?！?/br>
蘇舟卻將腦袋拱在我的肩膀上，說，“你雜念比我少，心里壓得東西少，沒那么容易死，我顧忌的東西太多了，勞神傷心，準(zhǔn)會先你死翹翹。”

我覺得蘇舟的話有道理，便把他摟的緊了些，“也對，如果你死了，我把你葬在一個好地方，一定讓你舒舒服服的?！?/br>
蘇舟失笑，他告訴我他無所謂了，只要我別想他就行。

晚上，我和蘇舟躺在一個被窩里。我們睡得很早，但其實很久才會睡著。

我躺了半天，屋子里黑漆漆的，黑暗中可以聽到鬧鐘秒針走動的聲音，脆脆的，一下一下，像是急著趕路一樣。

我聽了很久也沒被催眠，我今天似乎格外的精神。

我忍了半天，終于拍了拍蘇舟，小聲喚他，“蘇舟？”

蘇舟沒回應(yīng)我。

我停了一會兒，又在他背上推了一把。

今晚蘇舟是背對我睡得，往常他經(jīng)常是睡前背對我，躺了一會兒之后再轉(zhuǎn)過來，順勢摟住我就睡著了。因為他睡覺不習(xí)慣一個姿勢，總是得保持一個姿勢醞釀一會兒，所以他先背著我，等困意上涌，他就正好轉(zhuǎn)過來。

今晚蘇舟忘記轉(zhuǎn)身了，那么我推醒他也沒關(guān)系，就算他困得說不出話，也要讓他轉(zhuǎn)過來。

可是蘇舟還是沒有動。

我在蘇舟的背部輕輕的摩擦著，像是安撫一個小動物一樣，一下一下的順毛。

蘇舟的背部硬邦邦的，我心里想，也干脆自言自語出來，“人老了啊，摸起來都硌手……”

我不知道蘇舟聽不聽得見，但是我就當(dāng)他聽見了。

我爬起來，從他身上跨過去，然后把他往里面推，硬是在他懷里擠出個地方。

我縮在那里面，雙手環(huán)著他的腰。

蘇舟的身體都是硬的，我莫名想起年輕的時候，蘇舟的那個地方也總是這樣yingying的，我噗的笑出來，手就順著蘇舟的身子往下滑，在他那里戳了戳，蘇舟今天淡定極了，他依然不做反應(yīng)。

我終于不再勉強他了，他不愿意動那就算了吧，我把腦袋抵在蘇舟的下巴附近，我想聽他的呼吸聲入睡，蘇舟的呼吸聲比鬧鐘的走動聲好用多了。

可惜，蘇舟今天真是憊懶的厲害，連呼吸也罷工了。

我無奈的嘆口氣，氣嘆出來的同時，眼淚竟然也跟著淌了出來。我更煩悶了，年齡大就是不好，器官們總是這里不聽使喚再不就是失控。

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么，可是卻分外的想說，想讓蘇舟聽，但是我又不能吵醒他。

最后，我說出口的卻是這句，“蘇舟你說得對……人想得少真的會活得久些?！?/br>
我暗自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我想的其實也挺多的，只是沒說出來而已，我的心理活動那么亂，那么雜，它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大多數(shù)都圍著蘇舟轉(zhuǎn)，但是我也真的思緒挺多的。

所以不公平，蘇舟不應(yīng)該離開我。

但是，該向誰說理呢。

我一個人在這黑暗里，雖然蘇舟就在旁邊，可是我突然害怕了，我害怕這黑漆漆的眼前，我都看不清蘇舟的臉了。可是我更怕天亮，如果光芒照進來，是不是一切會被蒸發(fā)了？

我心慌慌的縮著，躲在蘇舟的懷里，我想讓蘇舟抱抱我，但是我沒說出來，我不想吵他。

我只有安靜了，我安靜的哭起來，我誰也不為，我就是想流眼淚。

我終于越來越累了，我閉上眼睛，我想，別再睜開了，就這樣吧。

就這樣。

我知道這是一個夢，因為蘇舟明明已經(jīng)老了，可是現(xiàn)在他年輕的過分，笑吟吟的站在我的面前。

我試探著叫他，“蘇舟？”

蘇舟點點頭，他走過來，并沒說什么，而是牽住我的手。

我看著自己的手被握在他的手心里，我發(fā)現(xiàn)我的手也是年輕的，我有點開心，便拉了一下蘇舟。

蘇舟回頭看看我，在我眼睛上一吻，然后繼續(xù)拉著我往前走。

我也不說話了，前方白茫茫一片，不知道那是哪里，不過我并不覺得害怕，我只是跟在蘇舟的旁邊，我心情很好，而且輕松，好像再也沒有什么東西束縛了一樣的輕松。我不知道我們要走多久，但是沒關(guān)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