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往上一抬，將茶碗往中間一摔，用茶具清脆的破碎聲打斷了那群人的聲音。

他動了一下手腕，不悅道：“好好的聚會偏有豬叫聲煩死人了，怎么，現(xiàn)在的家/畜都不關(guān)起來可以穿著人的衣服到處亂逛了？甚至還能代表世家公子出現(xiàn)在人該出現(xiàn)的場合？——這都是怎么養(yǎng)的？”

他這話一出周圍便沒了聲音，氣氛一時很是僵硬，看著他的目光也大多數(shù)變得不滿不友善。

李升一時之間愣住了。其實(shí)像姜越這樣的人，他應(yīng)該是知道的，他這個動作會給自己樹敵無數(shù)，然而他卻像是一點(diǎn)也不在乎。

“清湛，茶?！苯酵慌陨焓郑瑥那逭渴种薪舆^一杯茶，朝那位帶頭嘲諷李升的人招了招手，那人猶豫片刻還是上前走了過去。

姜越看他過來，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舉起茶杯，一只腳用腳尖點(diǎn)了點(diǎn)地，懶洋洋地說：“你站在我看不清你，還是說你一個巡禮家的兒子想要俯視我？”

那人聽他這么說沒辦法，忍住羞恥在他面前半蹲著，他見這人蹲下，左右打量了兩眼，嘖嘖兩聲，像是很不滿意對方的長相，輕蔑將熱茶倒在他的頭上。

那人尖叫著，直接往后坐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袖子擦著臉。

相好的人看不過，小聲說了一句，“仗著自己的身份，肆意欺壓人算什么本事，脫掉那層姜家的外披，他還能這么囂張嗎？他以為他算什么？”這也是故意說給姜越聽。

“不能。當(dāng)然不能了。那樣確實(shí)是要收斂一些了?！苯揭稽c(diǎn)也不生氣，他拿著茶杯，悠悠道：“可我——現(xiàn)在偏偏就是姜家人，我偏偏有能力仗勢欺人，我就是囂張！你，能拿我怎么樣？”他垂下眼簾，輕拭去指尖的水珠，“你們可能不太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囂張是需要本錢的，而這個本錢我拿得起，你們在我面前卻拿不起。這樣一想還真是讓人高興，我就是仗著家里了，你有本事你也仗著，我無所謂啊?！彼f完將茶杯往那人身上一扔，“可你要沒本事你就給我閉嘴！從現(xiàn)在開始，我沒叫你說話你就不準(zhǔn)說話?！彼f到這里沒了笑容，強(qiáng)勢的不容對方拒絕。

周圍沒有了聲音。

姜越身體往后一靠，輕松自在的沒把那些難看的臉色，冷下的氣氛放在眼中，他說：“說我仗著自己的身份欺壓人？你們不也是仗著自己的身份欺壓人嗎？說來也怪我，之前不怎么出來，也不懂京中的風(fēng)氣，原來這種舉動很平常那我就放心了，因?yàn)橐强梢哉虅萜廴耍∥抑毖?，在座的各位在我面前還真的挺著?！彼湫σ宦?，翹起腿，“如果你們做的得以勢壓人，那我這個姜家公子更是做得了，我也能做的更好，不過比起各位的動嘴，我這個人向來比較膚淺，只喜歡動手。如果覺得自己被羞辱了，那就不妨動手啊，別這么委屈又憤恨的看著我，我只是在做你們剛剛在做的，沒什么出奇的。”

“說來，還真是可悲?！彼l(fā)現(xiàn)周圍沒有聲音站了起來，轉(zhuǎn)著圈挨個看了一眼，說：“大夏現(xiàn)在已是男/女平/等的情勢，大夏男兒現(xiàn)在皆是努力上進(jìn)，以求得自己之后的處境命運(yùn)，世家男兒更是領(lǐng)在眾人之前，照比尋常人家，世家子弟得到的知識教養(yǎng)是更好的底子。八大家之中已有兩家出了兩位人人尊敬的公子，一人文，一人武，不拘泥于世間束縛，游山河，看八方，所要所求自己得，尊重榮耀自己掙。不去靠母族，靠妻主，一輩子活在四方院中，掙不開小格局的限制，只能帶著孩子守著不知何時會來的妻主?！?/br>
“這樣比較一下，大端這么多年來，除了江北沈家的那位兒郎，誰還能跟大夏男兒一較高下？又有哪個男子，能如江北沈家那位，帶領(lǐng)六千兵力硬是守住景陽城？”他伸出手，“世人是看他出格，覺得他瘋狂不守規(guī)矩，可說到底，哪個人沒在心里佩服過他？羨慕過他？也覺得自己比不得他？他與你們年紀(jì)相同，卻已經(jīng)打出屬于自己的傳奇，而你們卻拿著更好的條件，只在貶低欺/辱，隨著大流沉寂?！?/br>
“光是向文人靠攏，卻又無文人雅士的氣節(jié)風(fēng)度，所學(xué)才華不過展于后宅，后世之人提起來，你們只會是一些不重要甚至不出現(xiàn)的符號。究竟這一輩子到底能去哪里？又能用短淺的目光看到哪里？在他人努力進(jìn)步的時候，你們還在拘泥于一方小天地，做著一些上不得臺面的無趣之事，還沾沾自喜以此為樂。如果你們的一生，只能在欺負(fù)弱者中愉快的度過，你們就算活著也是最低等的弱者，仰強(qiáng)者鼻息，欺弱者無力，最后只會時間淘汰，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是。”

他說完這些話，像是徹底失去了坐下去的原因，直接抬腳便往外走去。人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呆愣的李升，不耐煩地咂舌道：“收起你那副委屈的樣子，被人欺負(fù)的時候要不躲起來不被欺負(fù)，要不增加實(shí)力欺負(fù)回去，委屈弱勢的樣子是想要告訴欺負(fù)你的人他們的目的達(dá)到了，可以笑了嗎？”他對著李升叫了一聲，“還看什么，走了?！?/br>
他雖是一臉的不耐煩，但還是在等著李升準(zhǔn)備帶他一起離開。

李升望著他，忽然覺得那條路也許不算很長了。

前方有人陪著他，他也能鼓足勇氣站起來走出去。

姜越的身影高大挺拔，站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座高山，讓他只能仰望，也像是一道高墻，隔絕了那日所有的狂風(fēng)，給了他一片安靜。

李升自那次之后就開始關(guān)注著他，姜越卻是完全忘了他這個人。李升一點(diǎn)點(diǎn)將人放在了心里，卻也知道這份感情的反常，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知道的事情。

后來姜越嫁了人，李升看不到他了，他在他嫁人的那天哭了很久，在看不見他的一個月后下了個決定。

他要嫁給白筱箏。

這輩子所求，能見到他就好，能與他說說話就好，哪怕只是指責(zé)。

直到很久以后，他終于如愿的嫁給了白筱箏，一頂小轎被抬進(jìn)寧王府。姜越見他如同初見，那天他在院子杖斃了一個下人，沒給過李升太多的關(guān)注……

李升沒去提那些過往，但他敏感的覺得姜越今天的狀況不太對，他問了一句：“你怎么會突然問我喜歡這個問題？你是跟白筱箏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姜越問他：“如果我跟她發(fā)生了什么，你會怎么做？”

李升想都不想：“雖然我很討厭你，但看在你這么傻的份上，我還是給你出兩個招，你去哄哄她就好了。”

姜越懂了他的意思，“你不是喜歡她嗎？那又為什么要幫我與她和好?！?/br>
“如果我還活著呢，我肯定是不想你們和好的，我巴不得你們吵架。”李升說到這里笑容有些牽強(qiáng)，“可我現(xiàn)在都死了，自然是希望她能和你好好過。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