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揮，另一隊人馬涌入殿中，有一種平分秋色的感覺。

十皇子與二皇子一母所出，自然站在了二皇子身邊，四皇子和五皇子早已達(dá)成了共識，唯有八皇子依舊跪在棺前，身單力薄。

內(nèi)閣大臣看著殿中兩方不相上下的人馬，頓時心里沒有準(zhǔn)頭，到這個時候，手中的圣旨早已如同廢紙，哪方占得上風(fēng)便是下任帝王。

成王敗寇，亙古不變的真理。

就在內(nèi)閣大臣左右不定的時候，厚重的宮門再次被推開，黑甲禁軍涌入，層層包圍了殿閣，一少年身穿錦衣，邁步走了進來，冷目一掃，“怎么？想造反么？”

“涼子琪！這話應(yīng)該問你！你來干什么！”十皇子年幼說話也不大過腦子，直接就蹦出來了。

純金的金線，混合著牛皮，精心編制的長鞭，帶著風(fēng)聲抽了過來，在十皇子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他卻只是悶哼一聲，不敢叫出聲，被御賜之物所打，他哪里敢叫。

“本世子的名諱你也敢叫，齊全的下場讓你不長記性是不是？”涼子琪如今不光是空有虛名的世子，更是少年將軍，年僅十三歲就坐上了將軍之位，可想而知這兩年他有多拼！

二皇子眼中不滿，卻也不敢出聲，怎么說這位琪世子手握御賜金鞭，手掌禁軍，不是好惹的。

四皇子懊惱，怎么把他給忘了！這回看來要壞事！

涼子琪手中長鞭一甩直指內(nèi)閣大臣，“念！錯一字，本世子手中的鞭子可不長眼！”

內(nèi)閣大臣一抖，看了眼外面的黑甲禁軍，嘆了口氣，打開圣旨念道。

“吾在位三十載，功過參半，不及昏君，亦，不可稱明君……八皇子自幼聰慧，可繼承大統(tǒng)?！?/br>
前面是罪己，后面是傳位于八皇子，內(nèi)閣大臣一念完，二皇子十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頓時面如死灰，眼中滿是不甘，見外面黑甲禁軍眾多，也只得同眾人拜見新帝。

然，涼勛元依舊跪在那里不聞不問不動。

半晌，涼子琪嘆口氣，將眾人屏退，起身走到?jīng)鰟自磉叄c他面對面的坐下，看著他平靜無波，不，應(yīng)該說是死一般沉寂的眼睛。

“堂哥，你在怕什么？”

涼勛元不言。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涼子琪伸手拉住他的手，“你別怕，有我在?！?/br>
涼勛元聞言抬眼看他。

“你為何不怕？”

“堂哥，怕沒有用，我與堂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堂哥不能怕，哪怕是為了我也不能怕，堂哥在，我在，我們身后的慶氏一族才能保全。堂哥不在，我就算不死必定也不會好過，慶氏一族也毀了。”涼子琪說的很平靜，不似這個年齡的孩子。

“我不為他們活著?！睕鰟自浴?/br>
“阿元?！睕鲎隅骱芫枚紱]有叫他的名字了，“我們活著從來不是為了我們自己，為了家人，為了身后的母族，你與我身上流著同一個母族的血，所以我會保你?！?/br>
“因為慶氏一族，你才愿意保我么？”涼勛元眼中發(fā)沉。

“因為你是涼勛元?！睕鲎隅餍α?，雙手握緊他的手，那雙手第一次沒有溫度，握著他的時候微微顫抖著，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他說：“阿元，你別怕，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是你手中的刀，為你殺出一條血路，我們一起活下去！”

涼勛元愣愣的看著涼子琪，看著他的笑，聽著他的話。

那雙眼中明明快要落下淚來，卻還在笑著，因為不想讓他害怕。

其實他當(dāng)時知道，最害怕的人是子琪，因為那個時候，他除了自己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六皇叔六皇嬸已經(jīng)死在這場斗爭之中，就是這樣害怕的他，卻愿成為自己手中的刀，自己還有什么理由可以這樣一直不在乎下去？就算不為了慶氏一族，就為了眼前的這個人，他也要拼了命的活下去！正如子琪所說的，他們榮損相依！

“好，我們都不怕，一起活下去?！睕鰟自焓职褯鲎隅鞅г趹阎?。

這是他第一次抱著他，眼淚浸濕了衣衫，那么燙又那么的涼。

他無聲的哭著，壓抑到了極致。

不能讓人看到這樣的軟弱，也明白從今天以后再也沒有流淚的權(quán)利。

直到很多年后，已經(jīng)成為皇帝的元景帝想到那天的話，想到那天涼子琪的眼神，都會覺得，子琪當(dāng)時真的很好看，比世間的任何人都好看。

·四·

高城之上，風(fēng)中帶著炎熱，王旗呼啦作響，鐵蹄奔鳴，卷起沙塵。

城門正門打開，年輕的元景帝親自來迎接，所迎何人？

自然是目棠國第一人，擅親王，涼子琪！

三年爭戰(zhàn)，平定外亂，年輕的琪將軍立下無數(shù)的汗馬功勞，也幾度險些喪命，元景帝封他為親王，號擅，這一來又引起了朝中的言官的不滿，卻如何也敢變不了元景帝的決定。

馬隊近了，伴隨著馬蹄聲的是涼勛元的心跳，他已經(jīng)整整三年沒見過子琪了，那個說護他的子琪，那個愿意成為他手中刀的子琪。

是的，涼子琪做到了，這些年來，他們先是平內(nèi)亂，而后又是除外敵，從他登基以來，他們用了整整十年的時間，子琪為了他擋過劍，為了他當(dāng)過惡人，他不是不知道那些言官是怎么罵子琪的，他們罵子琪是佞臣，可子琪是怎么說的？

——護得堂哥，就算是佞臣又如何！

“堂哥！”這么多年來，一直這么叫他的只有涼子琪，他抬起頭，看到?jīng)鲎隅饕呀?jīng)下馬奔了過來。

三年了，黑了，瘦了，額頭發(fā)髻邊又多了一條傷疤，那傷口已經(jīng)很淡了，他依然能想象出來當(dāng)時有多嚴(yán)重，“堂哥親自來接我??！”涼子琪就像是個大孩子一樣，一臉興奮的看著他。

“子琪回家，當(dāng)然要我這個當(dāng)哥的親自來接?！睕鰟自f著他拍了拍子琪的肩，“這些年辛苦你了?！?/br>
“只要堂哥安好，再辛苦都是值得的?！睕鲎隅餍ζ饋砺冻鰸嵃椎难例X，和小時候一樣。

“走，回家吧！”涼勛元與他并肩而行，兩人不騎馬，不上轎輦，就這樣走回宮去，看的一眾內(nèi)侍心驚膽戰(zhàn)。

“福公公，您看這……”有侍衛(wèi)小聲的問大總管福得成。

“別多嘴?！备９雎暰妫m然，他心里也打鼓，但，他更清楚，那位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他自陛下年幼時便跟著陛下，自然知道那些事。

在外人看來，擅親王有不臣之心，他們卻不知，當(dāng)年是擅親王一路護著陛下，說擅親王有不臣之心？擅親王現(xiàn)下唯一的親人只有陛下，這些年在外爭戰(zhàn)，連家都沒成，孑然一身，得了那位子又有什么用？

福公公冷笑一聲，豎子誤國！酸儒可悲！

一路走回皇宮，未擺宮宴，只是兄弟倆的一頓家常，用過飯后，兩人坐在軟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