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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碎夢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6

分卷閱讀6

    ,我如何還笑得出來?!彼а弁峡慈ィ幢隳繜o所及,也能料想得到,山下是如何焦黑一片,鬼聲凄然。

他那晚,看山下的火,燒了很久。

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有些東西,可以一瞬間就離人那么遠(yuǎn)。

心忽然變得極輕,極薄,再連痛也察覺不出了。

楚云歌深深吐了口氣,抬手摘下竹笠,長發(fā)流瀑似的,順著肩鋪下來,膩了層云一般。

蘇易清心里空了空,抬眼的瞬間,連手腕劇痛都察覺不到了。

那滿頭長發(fā),竟……半數(shù)霜白。

于是他聲音都澀在喉嚨中,黯然無聲。

默然半晌,才從肺里悶出了聲音,“在下,蘇易清。”

楚云歌撿起傘,搖了搖頭,“自然,蘇大人是要捉我歸案,從此榮登富貴么?!?/br>
蘇易清心里一涼,一頓,下定什么決心似的,緩緩道:“不,我忘了?!?/br>
楚云歌心頭火起,正要劈口道,百余人命,便是你想忘就忘的么,又聽蘇易清在背后道,我醒來后,全然忘了。是以想來問問你,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楚云歌手里的傘成功掉回了雪里,有寒鴉撲著翅膀,亂叫一氣,在遠(yuǎn)山中倏然疾飛。

第5章第5章

楚云歌第一次見到蘇易清,其實(shí)是在三年前。

彼時他剛行冠禮,隨大兄替父親前往京城赴宴。

那年,老皇帝在病榻上終于咽下最后一口氣,最不受寵的寧王登極建元,曰景和。紙錢燒得京城中幾乎數(shù)月不見陽光,終于在天氣轉(zhuǎn)暖的日子里,渭水破冰,鶯揚(yáng)草長。

按說這時候的京城里,實(shí)在不該有這么鋪張又熱鬧的宴會,可宴會的主人偏偏是年僅十五的新皇。于是白孝里的琵琶彈碎飛紅,宮墻下的琴弦挑出了刀聲。

一向以嚴(yán)苛骨鯁著稱的諫官李肅卻罕見地失了聲,同他一起告病數(shù)日的還有三省中幾位先帝心腹。無他,沈姓太傅剛補(bǔ)了神威將軍,前任中書就被下令抄了家。朝堂雖小,流放可至千里,老臣們還沒明白那畏縮膽小的寧王如何一躍登天,就被頸上時時懸著的三尺寒刀嚇破了膽。

只見得春光正濃烈,宮內(nèi)卻未解輕寒。

宴會陳設(shè)在渭水之畔的天家花園金明池內(nèi),赴宴的客人不算多,身份各有各的微妙。

中原王氏江南楚,汶水蕭家北地秦。

二十年前汶水蕭氏自蒙山起兵而上,攻北麓,克定山,終于將自己的姓氏安在了整個天下最高的地方。如今蕭姓的皇帝才剛剛換到第四代,就已顯露出宗室子嗣過薄的苗頭來。

否則,又如何輪得到那位宮女所生連封地都未曾有過的寧王?

在座的人,這么想的并不少,可渭水邊正是桃花爛漫楊柳稠綠的時候,風(fēng)熏花好,于是各自的心思都化作轉(zhuǎn)頭的言笑晏晏,在宮女穿梭間,敬一杯澄澈春酒。

河間,用龍鳳屏隔出了數(shù)間回廊,盡蜿蜒到青青草場中。眾人圍坐之地,內(nèi)官早鋪設(shè)好錦繡布幄。彩棚上用明瓦一層層鋪上去,即便陽光頗烈,隔了瓦照下來,都變成微微泛舊的溫和顏色。

水畔安置了數(shù)個朱漆明桌,各家子弟圍桌跪坐,時有舞女飛轉(zhuǎn)而入,揚(yáng)云板繞胡旋,博得滿堂喝彩。

——少小胡姬覆漢妝,滿身錦繡壓明珰。笑酌葡萄酒滿杯,紫檀廊下春風(fēng)來

秦家數(shù)位年輕弟子,眉開眼笑拍手稱好,場上一時喧鬧異常,秦顧領(lǐng)這些弟子前來赴宴,一時也并不著意去管束他們。蓋秦家自蒙山以北發(fā)家,向來家風(fēng)酷烈剛傲,處事逍遙難馴,他秦家子弟,在王孫中也以出手闊綽,為人仗義,意氣行事而聞名。此時美酒在手,美姬在側(cè),只恨少烈馬數(shù)匹,快刀一柄。

酒液在杯中晃了晃,秦顧忍不住側(cè)首道:“若有寶馬,此時天和日麗,倒是適合驅(qū)馳?!?/br>
邊上一名王家少年,正端坐著撿了枚果子,聽了這說,笑道:“秦世兄向來瀟灑,可惜今日你我乘轎而來,又不知圣上何時駕臨,諸位不若清清靜靜等上一等?!?/br>
話音剛落,便聽得車輪滾動的聲音。

車聲頗悶,遠(yuǎn)不像世家貴門那些堂皇車輛的聲音,于是諸人都帶了些探究意味,扭頭看了一看。

但見不遠(yuǎn)處,剛潑水洗凈的青石路上,轆轆駛來兩輛烏蓬的車。

花樹掩映下,先是只見得到發(fā)舊的、黑色的車輪。再然后是灰色輪轂、素凈車廂。

就連車前的馬,身上也只有幾塊并不鮮明的深色軟布作為裝飾。

可金明池中,滿堂富貴,人人寶馬銀鞍、雕車錦衣,這兩輛馬車,雖異常干凈,卻也,太過于淺樸了。一時之間,眾人各自停下手中酒杯,探尋似的,往馬車邊上看去。

車聲轆轆,在石板路上沉沉碾過。細(xì)麻的車簾在風(fēng)中微微拂動,是在月色下漿洗了無數(shù)遍之后的清雅。針腳一定也是細(xì)密、素色的,像江南木樓上飄搖出無數(shù)煙雨的薄霧……

那兩輛車,在潑天富貴中,帶來了一整個淺凈江南。

秦顧正轉(zhuǎn)動手中琥珀色酒杯,此刻也不由一怔,繼而舉杯一揚(yáng),自嘲般笑道:江南楚家,烏衣風(fēng)流,今日始見。

待車靜靜停了,后車柔軟簾布一掀,素衣青年淡淡笑著,從車內(nèi)拂衣而出。薄舊春衫,有草木清新氣味。他在草中穩(wěn)步前行,衣帶輾轉(zhuǎn)出江南瓊山,碧海秋水。

微微低頭的瞬間,才看見那光潔明亮額角上,嵌著的明澈雙眼,里面跳動著飛揚(yáng)灑落的意味。

待他走到前車,掀開車簾,迎出另一人,周圍人的酒杯都頓了一頓。

衣衫拂蕩,鶴姿鵠頸,是一整個蒼山茫茫,曉天郁郁。

楚家諸子,沉穩(wěn)內(nèi)秀當(dāng)屬楚云平,瀟灑清揚(yáng)當(dāng)屬楚云歌。

這兩位,便是楚家家主所出,楚家四郎楚云歌與他大哥,楚云平了。

底下安靜了片刻,繼而喧鬧起來:“楚家世兄,來遲了,該罰!”

楚云歌挑眉一笑,尋了處桌子跪坐下,一邊自斟一杯,一邊道:“京城繁華,一時貪看,叫諸位見笑?!?/br>
他們二人靜坐一處,容貌雖頗為相似,氣質(zhì)卻是迥異。

一個是千里飛鶯,一個是故冬薄雪。

一邊的舞姬躊躇半晌,眼神落在楚云歌凈秀的手指上,原本飛旋得熱切心緒,一時竟平息下來。可憐楚云歌,本在江南就貪看滿樓紅袖,到了天子腳下,反而在大哥身畔束手束腳。就連方才想要柔聲勸慰身邊胡姬,也聽見大哥的手指在酒杯薄壁上不輕不重,緩緩敲擊了一下。

由是大為頭疼,尋了個理由走出席宴,繞了幾道回廊走到高樓明屋下,經(jīng)由女官指引,走到湖畔高石上,看滿園風(fēng)華,桃紅杏粉,濃麗異常。

石畔有石桌,桌上有酒壺,想來是給四處游走的客人預(yù)備下的。他瞇了瞇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