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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碎夢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46

分卷閱讀46

    長風入懷,藍衣白衫皆訴殤。

是看不清,道不明,是——目光所及,永無交集。

他們站在一起,可看見的東西,永遠不同。

“倘若阿清,忘了呢?”

楚云歌定定看著他,詭異地一笑。

蘇易清的頭頓時痛了起來。

畫面一閃,屋中黑洞洞。

只有一星如豆燭火,忽閃忽跳。

他伏在床上,朦朧的光在他眼睛前,擴散成巨大的暈黃。

淺淡的香氣,冷冷的寒意,從外面飄進來,從骨子里到血rou里,他無力睜大眼睛。

白衣帶血的公子,支著頭,在床前淡淡的看著他。

他的背后,有煙,緩緩升起。

他看見楚云歌薄利的唇,慢慢動了幾下。

其實他沒太聽得清楚云歌到底說了些什么。

是隱隱約約那么一句,“忘了吧……”

忘了?忘了什么?

他有些疑惑的,有些費力地瞪大眼睛。

蔥白瘦削的手指,忽地覆上了蘇易清的臉。

指節(jié)分明,修剪得圓潤干凈的指甲,蘇易清有一下沒一下的想,他的手,著實是一把用劍的手。

生得十分好看。

何況,如今那只手里,捏著一根細而長的金針。

半寸,尖銳,明漾的金色。在指間脆弱而疏離地飛揚、跳動。

金針上跳動著的光,淌到了白衣公子的眼睛里。

明燦燦的,像一塊凝住的寒冰。

那只手停頓了許久,終于跳動了起來。

優(yōu)雅如拈花,輕盈如拂蝶。

在指間飛動的金針,也終于,刺、了、下、來。

蘇易清一驚而起,渾身冷汗簌簌直落。

他怔怔看著周圍的事物。

雕花窗欞外,石橋、溪水,枯木,彎月。

他看了很久,直到門哐當一聲打開,軍中的老醫(yī)生普通一聲跪倒在地,他才真正醒了過來。

老醫(yī)生哭得提淚橫流,為自己險險撿來的一條性命后怕不已。

蘇易清摸了摸后腦勺,觸手,竟還有令人骨冷的寒意。

實在是——太冷了啊,今年的春天。

今年是,景和四年。

剛入春,雪還沒化完呢。

第35章第35章

屋外曉煙正輕寒。

蘇易清提刀出門,果不其然看見黑衣錦袍的秦顧。

“喝茶,阿清?!焙谛湓谑郎弦环鞫^,抖了一地曼曼的霧。

蘇易清漫不經心看了一眼,見白瓷骨杯中一抹輕紅茶湯,沉吟道:“武夷松蘿之目,色味俱濃,而欺茶蓋香,不算好。”

秦顧的手頓了頓,搖頭道:“我還沒說你,好端端被楚四開了瓢,你倒說上我來了?!?/br>
蘇易清往樹桿上一靠,腳尖將石子踢出老遠,在干寒的天氣里,聲崩音裂。

“萬事過猶不及,茶水是,秦家,也是。”

秦顧臉上慣常輕佻的笑容迅速裂開了縫隙,眼色一沉,就有黑霧覆了上來。

“楚家,多少算得上可惜二字的??汕丶摇丶宜闶裁??前朝就已極盡富貴,如今在蕭家下睡了二十多年,再沉的夢,也該醒了?!?/br>
他用指尖彈了彈茶水,溫熱的紅湯在風中迅速降溫,順著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墜在桌面上。

秦家誕自蒙山以北,骨子里多少帶著難以馴服的北地熱血。可二十多年來,熏熏然流連在長安城的酒肆青樓里,陶陶然跪倒在蕭家的皇權富貴下,再野的骨性,也被框固在金絲的城池里,再也逃脫不得。

那是在骨頭上拴起來的鎖鏈——從蕭家每一個小輩出生開始,就已經帶著無數(shù)的繁華和富貴,不容抗拒又極盡恩寵地穿胸而過,鎖住了一切可能飛出的機會。

“阿清,你自小生活在江湖里,哪怕身兼朝廷官職,也從沒有在權力中行走過。那是整個蕭家,求而不得的自由啊?!?/br>
他小時候見過金絲籠中的鳥,撲騰著翅膀,啁啾啁啾,他以為那就是蕭家的處境了。

可后來,他見到了母親衣服上,用翠羽繡出的繁花。

那時候他才明白,這些被一針一線鎖死在衣物上,隨著主人的動作而動作,死無法死,動無法動的美麗鳥羽,才是蕭家。

“二十五年來,我走過的地方實在是多。三歲時候,就跟著母親行走在深宮內院??蛇@么長的時間里,我唯一感到自由的日子,竟然是江南的尾牙巷,和乞丐們在泥地里打架的時候?!?/br>
想到什么似的,秦顧難以自禁地將茶杯鑿在桌上,薄如蟬翼的紋金白杯瞬間四分五裂。

他用了很短的時間,就當上了尾牙巷子里新的老大。

他脫光了上衣赤著臂膀,坐在地上與人賭斗拼殺。年老色衰的青樓女在巷尾吐出半口煙圈,劣質的脂粉味混著汗味,從街頭飄到街尾。

他不用虛偽地對朝官笑,不用對著滿桌美色小心應對,不用終日被籠在沉沉的權力下——他躺在梆硬的土上,頭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這世間有這樣一種自由。

可以恣意揮灑可以來去從容可以隨心而動。

蘇易清抱著雙臂,站在樹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嗤笑一聲。

“好極了,秦顧,你果然還是我認識的那位國公嫡孫,侯門弟子。”他有些漠然地抬起刀,小心用手擦過去,“自由?當你仰仗著在侯門學到的武力,高高在上地仰視著地上的乞丐,哪怕你與他們坐在一起喝茶吃飯,你也永遠看不明白?!?/br>
“哪怕你只是那么一個乞丐,你也站在他們無法企及的高度,有著他們永遠無法想象的退路——當你真的明白什么叫做貧民,只能永遠掙扎在泥地里,眼前無路可走,身后無路可退,日日吞咽殘渣剩飯,而不知人生何處是盡頭的時候,你才能看明白?!?/br>
碎裂的瓷片哐當墜落在地。

風吹得枯樹,葉子嘩嘩亂響。

蘇易清慢慢直起身來,彎腰撐在桌面上,靜靜地看了一眼秦顧,“我和你看見的東西,都毫無交集,更何況是楚云歌,你說,是么?”

輕紅的茶湯在石桌上,鋪成了一張半透明的綢。

秦顧伸出手指,在桌上用力劃了劃。

“看不明白,就不要再看了?!彼行┬箽猓溃骸八芊庾∧愕挠洃涀屇阋宦废逯?,你還有什么看不明白的?!?/br>
長刀揮虹沖天而起,被他這句話刺激得狠了一般,帶著冽心冷骨的溫度滾滾而下。

“可惜……”秦顧往椅子上靠了靠,搖頭道:“倘若你晚點兒想起來,他必定能夠逃出生天。楚云歌啊,騙起人來的時候,實在是沒法讓人懷疑的?!?/br>
刀光漸漸消弭,只有溫度殘留在空中,一揮而散。

蘇易清也搖了搖頭,“錯了。他從沒有騙過我,他只是——什么都沒有說?!?/br>
可有些人,哪怕安安靜靜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