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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傳來,“掀開車簾給我看看。” 這聲音一傳來,柳婧一顫,也不知怎的,瞬那間她的眼淚已是奪眶而出。 幾個騎士顯然不敢違背這人的意思,馬上應道:“是是,您盡管看,盡管看?!闭f罷,他們退了開去。 然后,一個馬蹄聲靠近來。 再然后,一只修長的手伸了過來,輕輕地掀開了車簾。 漫天星光之下,明亮的火把光中,一人探頭朝著柳婧看來。黑暗中,這人眸如星空。 ……柳婧是如此渴望,那么強烈的,全身心地渴望著這人能看清她是她。于是,在這人看來時,她努力地睜大眼,努力地扭轉臉迎向這人。點點火光下,她的眸中有淚,她看向他的眼波中,盡是乞求,渴望,還有希翼…… 對上柳婧這含淚的眼,他低嘆一聲,伸出修長的手抬起柳婧的下巴,在細細把她臉上的淚水和乞求看了個遍后,他伸指抹去她眼角的淚水,溫柔地說道:“上次在碼頭讓你從西邊走,就是要你避開張公公。你怎么還是落到了他手中?嗯?柳文景,你怎么盡犯事兒?” 口被堵住的柳婧唔唔連聲,雙眼不停地眨動著,淚水巴巴地看著他。點點火把光下,她那雙會說話的眸子,清楚地向他求道:讓我說話。 青年輕嘆一聲,他伸出手來,輕輕把堵在她嘴里的布條扯去。 布條一扯開,柳婧便啞聲喚道:“救我……” 柳婧這‘救我’兩字一出,背著光的青年,那雙宛如星空的眸子中,便蕩漾起了一抹笑……這抹笑很是奇異,仿佛他早就期待著這一刻,也仿佛他很滿意,更仿佛,他在譏嘲…… 垂下眸,青年低下頭來,他扣著她下巴的手,轉而溫柔地撫上她的額頭,用袖角輕輕拭去她額頭上因恐懼滲出的冷汗后,青年輕輕的,溫柔地說道:“這事兒有點難……”一句話令得柳婧臉色雪白后,他的眸光定定地看著柳婧,那一點一點沾去她臉上汗水的動作,更是溫柔細致到了極點。安靜中,柳婧聽他喟嘆道:“你怎么就這么莽撞呢?前往三公子劉定的府中,通過他的手入張公公的目……無論是三公子還是張公公,來頭都太大了。柳文景,你這次犯下的事兒,真有點大。” 這正是柳婧所擔心的,所以青年這話一出,她的臉色便雪白得沒有了半點血色。 直過了好一會,柳婧才低低地說道:“張公公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這句話,完全出乎青年的意料之外。 他萬萬沒有想到,柳婧一聽到他說為難,不是繼續(xù)苦苦的乞求,不是流著淚哭泣,而是馬上沉靜下來,向他詢問張公公的品性為人。 這人,還是六年前的她啊,不止是外表繁華,骨子里也是驕傲的。在她的信念中,永遠只有一句求人不如求已吧?恩,有意思,果然還是那么有意思。 雙眸微瞇,青年輕輕一笑。 輕笑中,他溫柔地說道:“張公公?他是陛下極為信任的人,你也知道的,這當太監(jiān)的權勢一大,便對自身的缺陷特別在意……他也就是喜歡美貌少年,喜歡極了還是會寵的,不過招了他厭惡的人,后來都不見了蹤影。這人在宮中沒少受女人的氣,最見不得美貌女子,所以他的府中就沒有一個女人,偶爾出現(xiàn)一個,也是莫名其妙失了蹤影。” 他說得緩慢而仔細,仿佛在很耐心地轉訴張公公的人品??墒锹犞犞荷砩显絹碓嚼湓絹碓嚼?。 從他的話中聽得出,那張公公分明就是個心里陰暗變態(tài)之人??!他還最見不得美貌女子,那自己僅存的那點僥幸,也給沒了…… 想到這里,柳婧咬緊了唇。 夜色下,火光中,她咬得有點緊,那下唇都沁出血來了。 好一會,柳婧低聲說道:“請郎君救我?!彼俅吻笾饋?,不過比起一開始,語氣倒是冷靜了許多,聲音也平緩了些。澀著聲音,柳婧說道:“柳文景雖是不才,卻擅于分析歸納,無論是先前在歷陽時,從豪強手中截下一船鹽,還是到吳郡后,從常勇手中得一百兩金,以及上次碼頭時,在豪強夏君手中賺得一百兩金,都是柳某根椐收集到的閑言是非,進而歸納梳理后得出的消息……文景以為,郎君新到吳郡,以柳某之能或許能助郎君一臂之力?!?/br> 沒有人想得到,青年也想不到,會有那么一個人,這么衣衫單薄地被被子包著,散著頭發(fā)虛白著臉,脆弱而誘惑地仰躺在馬車中的時候,向他自薦! 這自薦時的平緩語氣,這有條有理的論述,倒似她現(xiàn)在不是嬌弱無力,任人宰割地躺在馬車中,而似站在華堂下,玉階前! ……他還說呢,怎么一個人過了六年,會變化這么大,原來人還是那個人,本性還是那個本性,只是壓制隱藏起來了。 慢慢的,青年的唇角一掠,似笑非笑起來。 看到他這笑容,柳婧沒來由的背心一涼。 就在她尋思著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對時。青年的手指,輕輕撫上了她的唇瓣,他低頭溫柔地看著她,嘆了一口氣,輕輕地說道:“你啊……救了你,我不但得罪了三公子,還得罪了張公公,文景以為,憑你那點才能,值得我冒如此大的風險?” 很好,她的臉色總算恢復煞白了。 青年滿意地瞇著眼睛一笑,他越發(fā)湊近了她。也許是靠得太近,他的呼吸之氣暖暖的撲在她的耳洞里,直令得柳婧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 如此近如此近地靠著她,他溫柔如水地說道:“不過……”吐出兩個字,成功地令得柳婧雙眼一睜,眸光大亮后,他優(yōu)雅低沉的,無比輕柔多情地說道:“我向來愛才……這樣吧,文景與我簽一份賣身契如何?嗯?就十年,十年中,你只要對我言聽計從,任勞任怨,做牛做馬,侍奉我如侍奉雙親,愿意為我赴湯蹈火,出則做侍童事,入則為奴仆事,日夜不離,端茶倒水,守屋疊被就可以了?!?/br> 他說,‘只要’對他言聽計從,任勞任怨,做牛做馬,侍奉他如侍奉雙親,愿意為他赴湯蹈火出則做侍童事,入則為奴仆事,日夜不離,端茶倒水,守屋疊被就可以了…… 這不就是奴隸么?還是最底層的奴隸!他居然還好意思加一個‘就可以了’! 柳婧猛然睜大雙眼看向近在方寸的俊美面孔。 她想看清這人,想知道他說這話的意圖。 可是,進入她眼簾的,是那么溫柔的一雙眼,是那么優(yōu)雅高潔的一張臉……這樣的人,應該是那種為國為家不惜一切,是劍柄所指jian邪退散,是世家子們紛紛圍擁,是車騎雍容,衣履風流都雅的人吧? 在柳婧瞪大雙眼,不錯眼地看來時,青年眉頭微蹙,背著光的他,俊美的臉上隱隱帶著一抹無奈和煩惱。似乎,為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