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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時變得暖和了些。只是這種暖和中,隱隱還有血腥氣在流轉(zhuǎn)。 柳婧抬頭看向顧呈。 現(xiàn)在的顧呈,已沐浴更衣,他濕發(fā)披在肩膀上,俊美高雅的眉目間,帶著幾分慵懶。他身上的衣裳,并不是柳婧送來的護衛(wèi)服,而是他自己的衣裳,白色鑲著紫邊,繡著青竹的長袍,紫白相間的襟領(lǐng),襯得他俊美蒼白的臉,越發(fā)的矜貴疏離。 這樣的他,分明是一個高倨華堂,享受人間富貴的權(quán)貴郎君,哪里像是這般風里來雨里去,殺人如麻之人? 站在紗窗前,顧呈的眸光特別深濃,便與她與他重逢時看到的那樣,他的眸光如此之深,深得不可測,深得她看不懂。 顧呈靜靜地看著柳婧,緩緩說道:“我想,你應(yīng)該有話對我說。” 他這話說得緩慢,優(yōu)雅,冷漠。 柳婧抬頭看向他。 他的眸光太深,她不敢直視,又移開了目光。轉(zhuǎn)頭看著他寬大的肩膀后的紗窗,她低低地說道:“我,那一次我們舉家從吳郡搬離,便是想回汝南……我三伯父說,他在汝南扎下根來了,需要族人幫助,我們就過來了?!?/br> 在她傾訴時,顧呈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眸深如海,不言不語。 柳婧頓了頓后,繼續(xù)說道:“吳郡之時,我,我行事偏激,你別介意……”盡管這次剛一見面,顧呈便送了她一個大禮,可是柳婧總覺得,十一歲時,他就記得那么深,那吳郡的事,他定然也是深深記恨著的……與十一歲那年,她無法忘記他最后離去的眼神一樣,吳郡一別,她直到現(xiàn)在還無法忘記他當時踉蹌離去的身影。 說了這種道歉之話后,顧呈依然眸光深濃地看著她,依然面無表情,不言不語。而這時,外面的暴雨漸漸停了下來,伴著從窗口透過來的淡青色天光,他那俊美蒼白的臉,仿佛也染上了一層青玉之色,剔透,卻也更加遙遠。 他沒有回話,沒有說不介意,也沒有譏嘲她,可這種不言不語,分明就是不原諒的意思啊。 柳婧暗嘆一聲。 她說到這里,有點不知如何繼續(xù)下去了。抬頭看了他一眼,見顧呈還是這般沉沉地盯著自己。她垂下雙眸,走到一側(cè),一邊把暗下來的炭火拔了拔,使得火光騰騰而起后,她拿過放在一側(cè)的酒樽,一邊開始煮酒,一邊尋到放在顧呈的行李旁的香。把香點燃,隨著這輕幽高雅的香氣在小小的廂房流轉(zhuǎn),漸漸驅(qū)走房中的冷氣和隱隱的血氣后,柳婧才站起來。 她垂著眸,安靜地走到顧呈身側(cè),見到姜湯還是滿滿的,已經(jīng)涼透了,便把它倒入一個空酒樽里,放在另一個炭盤上煮起來。 她做這些事時,很安靜,很平和,行云流水,無比自然。仿佛這里本就是她的家,仿佛站在那里,如一樽煞神的顧呈,還是她十一歲時識得的那個純粹憨厚的男孩。 直把姜湯都煮熱了,柳婧才把它拿起來,重新倒入碗中,端到顧呈面前,一雙烏黑的眼靜靜地看著他,低聲道:“喝了這個?!?/br> 她不是在小心的詢問,而是陳述。雖然還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可那語氣動作,分明已再無畏懼。 甚至,是熟稔的命令。 顧呈深深地盯了她一會后,伸手緩緩接過那碗姜湯,仰頭一飲而盡。剛剛飲完,一塊手帕送到他手中,柳婧低柔的聲音再次傳來,“擦擦。” 顧呈又盯了她一眼,接過那手帕把唇邊的姜汁擦干。 柳婧把空碗收拾一下后,走到顧呈對面的榻中坐下。 她面對著紗窗,淡青色的日光照在她俊美精絕的臉孔上,照在她烏鴉鴉的墨發(fā)上,顯出一種說不出的寧靜來。 直到這時,顧呈才發(fā)現(xiàn),八個月不見,柳婧便是氣質(zhì)也大變了,變得寧靜幽遠,舉手投足間,已有了一種很強的感染力。 柳婧沒有看向顧呈,而是盯著窗外。盯了一會后,她低低地說道:“吳郡時,鄧九郎讓我跟他簽了賣身契?!?/br> 顧呈的眸光陡然深濃泛紫了。 柳婧還在靜靜地說道:“簽了三年,以柳文景的名字。我當時想著,父親一救出來,我們就全家搬走。那一日,我把你氣走后不久,接著他就發(fā)現(xiàn)賣身契被我調(diào)包了,幸好這時天使到來,我才趁亂帶著家人離開吳郡……” 她轉(zhuǎn)過頭看向顧呈,光線直射下,她的臉白皙得近乎透明,眸子也黑得如寶石,“阿呈,那日如此對你,是我不好,可我當時只想了斷。” 她說到這里,又幽幽訴道:“我知道,父親想要重提婚約,可我卻覺得,這般扮成柳文景行走,甚是方便。阿呈,我不想嫁人了?!?/br> 她慢慢垂下眸子。 沉默了一會后,柳婧從袖中拿出她的玉簫,放在唇邊幽幽怨怨地吹奏起來。 簫聲悠遠沉曠,永遠無盡虛空,有著一種海闊天空的美和神秘。 不到一刻鐘,柳婧一曲終了,她低頭撫著手中的玉簫,說道:“想來阿呈已經(jīng)知道,鄧九郎也到了吳郡。前幾日,我三伯父讓我當了鄧九郎的門下清客?!?/br> 這話一出,終于,顧呈低低地冷笑一聲。 聽到他終于出聲,柳婧轉(zhuǎn)過頭看向他。 她的眸光真是黑亮黑亮,宛如寶石般清澈,“阿呈,你知道么,我自從到了汝南后,便開了兩個綢緞鋪子。我還用四個月,收服了汝南城的一些 子和乞丐?!彼⑽⒁恍Γp眼如月牙般流蕩出一抹歡喜,“我喜歡這種感覺,手頭有錢,也能使喚幾個人,等我伯父境況更好一些后,我想去趟洛陽,看看天子之都是什么樣?!?/br> 說到這里,又是一陣長久的沉寂。直過了一會,柳婧才靜靜地求道:“阿呈,我們不能回到從前么?回到我們初初相識時,還不曾定有婚約,你我如兄妹般相處時?” 顧呈深深地看著她,在柳婧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優(yōu)雅惑人的聲音傳來,“你對鄧九郎也是這樣說話的?” 她這樣說話怎么啦?柳婧有點不解。她迷惑地看了顧呈一眼后,歪著頭想了想,搖搖頭說道:“不會,他與你不同,我特別怕他。而且南陽鄧九也高高在上慣了,說什么話做什么事,他都全盤掌控,我沒有機會這么平靜自然的與他說這么多話?!?/br> 解釋到這里,柳婧又雙眼烏亮地看著他求道:“阿呈,你以后別憎我怪我了好不好?我,我喜歡這樣與你說話的感覺?!焙盟苹氐綇那?,不用警惕著,不用不是傷害他,就是被他傷害著。 顧呈走出一步,姿態(tài)優(yōu)雅的在柳婧對面的榻上坐好。 他一手撐著幾,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柳婧一會,說道:“酒燙好了……” “?。亢??!绷哼B忙站起,她跪在地上,一邊動作輕盈地斟著酒調(diào)著火,一邊背對著他說道:“阿呈,今次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我三伯父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