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真正用心地打量著柳婧。從她的每一個細(xì)小的動作，細(xì)微的表情處，分析她這個人的心思。

    可她越是觀察。越是心中煩躁。這個柳白衣，竟是沉靜如此！不對，她這不是沉靜，她這是下定了決心后的冷然。她的眼神清凈無塵，她的臉上笑容淡淡，她的身姿亭亭而立，穩(wěn)如山峰，仿佛，今天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對她來說，是思慮了千百遍的結(jié)果。仿佛，她下定決心嫁給顧呈，也是思慮了千百遍的結(jié)果。

    這種一旦下定決心，便再不回頭的性情，鄧皇后太熟悉太熟悉了，事實(shí)上，她自己也是這樣的人。

    盯了柳婧一會，鄧皇后慢慢地飲起酒來，借由這個動作讓自己平靜下來后，她瞟了一眼站在一側(cè)，僵硬如鐵，臉色發(fā)青的弟弟，想道：倒是低估了這個柳氏，她明明對阿擎情根深種，明明在西南東南二年，費(fèi)盡心力也要討我歡心，可到了現(xiàn)在，她說放下，居然還真能放下！

    這樣的柳婧，與她平生所見的很多女子實(shí)是大不同。在鄧皇后看來，天下人做事，都是有所求，從柳白衣那兩年為了討好自己，討好鄧氏一族所花費(fèi)的心血看來，她的所求應(yīng)該就是得到鄧氏一族的長輩以及自己這個皇后地認(rèn)可，進(jìn)而嫁給阿擎，成為他的妻室！

    天下的女人很多，有大決心的女人也不少，這個柳氏為了嫁給阿擎，做了那么多事，費(fèi)了那么多心血，明顯就是個癡心一片的人。

    再則，任何人花費(fèi)了那么多心血走到今天這一步，必定是泥淖深陷，進(jìn)退兩難。因?yàn)檫@世間事就是這樣，你越是付出得多，就越是難以割舍。因?yàn)楦钌嵬ǔＲ馕吨?，先前所有的心血和付出全部作廢，那種推倒重新來過的感覺太過難受。

    所以，在鄧皇后一直以來的想法中，柳氏是離不開自家弟弟的！鄧皇后真是萬萬沒有想到，柳氏這個人如此果斷，那么渴望得到的良人，付出那么多心血的感情，說斷就斷了，轉(zhuǎn)過身，就能若無其事地嫁給他人為婦。

    直是飲完了盅中的酒，鄧皇后還是沒有想到如何回復(fù)柳婧。于是她又站了起來。

    她身為皇后，身為這個天下最高權(quán)利中心的人，她不開口，自是無人敢吭聲。在令人窒息的安靜中，鄧皇后在花園中慢慢踱起步來。

    讓柳白衣嫁到與她敵對的顧司馬家，是這萬萬不可能的事！

    可是，她又有什么立場來反對這樁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造就的婚姻呢？

    在花園中轉(zhuǎn)了一會后，鄧皇后來到了柳婧身前，溫和地看著她，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極慈和地說道：“柳氏。”

    這會，倒不叫她柳白衣了么？

    柳婧暗中笑了笑，朝著鄧皇后行了一禮，“臣在?！?/br>
    鄧皇后又是輕嘆一聲，她溫柔地說道：“你與九郎的事。我一直是知情的，今天這里只有我們?nèi)嗽?，你跟我說，你喜不喜歡九郎？”

    這時刻鄧皇后的聲音，格外的溫柔慈和，語氣中，已不再有先前的那種屬于上位者的咄咄逼人的態(tài)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jiejie面對弟媳時的親切平和。

    柳婧暗中冷笑一聲，垂下眸猶豫了一會。咬唇說道：“我曾經(jīng)喜歡過！”

    這個‘曾經(jīng)’兩字一出，花園中陡然傳來一陣加重的呼吸聲，感覺到身邊鄧九郎的忍耐，柳婧越發(fā)地挺直了腰背。

    鄧皇后沒有想到。自己放下架子，讓她敞開心扉說話，這個柳白衣，居然還是給了自己這個答復(fù)。

    這么說來，她是鐵了心的要嫁顧呈了？

    鄧皇后臉色變了變后，又恢復(fù)了笑容。“這么說來，便是我在這里賜婚予你與九郎，你也不愿意了？”

    這一瞬間，鄧皇后的聲音變了。變得格外威嚴(yán)又溫和，這是一種屬于上位者的，極有感染力的語氣。這種語氣，通常代表著一言九鼎，代表著一個至高權(quán)利者的退讓，代表著一個權(quán)威者的巨大誠意。

    柳婧幾乎不由自主地相信，鄧皇后現(xiàn)在是真有誠意讓她嫁給鄧九郎，她不但愿意。她還會親自給兩人賜婚。她甚至愿意祝福他們，她先前的那番賜嫁貴妾的言論，也不會再提起。

    可惜。柳婧這個人，別的優(yōu)點(diǎn)不多，最多的一個優(yōu)點(diǎn)就是理智，超乎常人的理智。

    她馬上從這種能誘惑得人沉淪的聲音中清醒過來。她馬上想道，我先前還信誓旦旦說要嫁顧呈，這會只要松口說是愿意嫁給鄧九郎，馬上就會被戴上朝秦暮楚的帽子。朝秦暮楚，不仁不義，這樣品性的一個人，便是當(dāng)場誅殺也是應(yīng)該！只要我一松口，我的身家性命就都在皇后娘娘的掌握當(dāng)中，為了乞命，我要么割出自己所有的產(chǎn)業(yè)和部屬，灰溜溜地退出皇宮，要么就自愿成為鄧九郎一個最普通的妾室，在以后的日子，為了讓眾人對我改觀，就一定要對鄧府的事癉精竭慮，畢生兢兢業(yè)業(yè)不敢稍有怨言！

    以極快的速度清醒過來后，柳婧抿了抿唇，低低說道：“臣，不愿意！”

    ‘不愿意’三個字一出，鄧皇后的臉色終于變青了。

    她陰著眼睛盯著柳婧，強(qiáng)忍著憤怒，慢慢說道：“說起來，柳白衣在東南西南三州時，助我良多呢，上次我忘記了賞你，這樣吧，我現(xiàn)在封賞你的家人。”

    說到這里，鄧皇后聲音一提，清朗的命令道：“封柳行風(fēng)為汝南郡守，既日起上任！另，把皇城北邊的玉柳山莊賜給柳白衣之父柳行舟，準(zhǔn)柳氏子弟三人入補(bǔ)銀甲衛(wèi)！”

    在鄧皇后口道圣旨時，一側(cè)的太監(jiān)早就把筆墨準(zhǔn)備好，而負(fù)責(zé)抄記圣旨的大臣已走上前來，提著筆，刷刷刷地寫了起來。

    等鄧皇后說完，圣旨也寫完了，她接過那圣旨，在上面蓋上玉璽，這道旨意便正式成立！

    柳婧連忙上前一步，跪下謝恩。在重重地磕了幾個頭，高呼萬歲時，柳婧額頭點(diǎn)地，冷冷地想道：汝南郡也罷，銀甲衛(wèi)也罷，都是屬于鄧九郎的勢力范圍了?；屎竽锬锵逻@道旨，是想告訴我，我的親人都被她捏在掌心，最好乖乖聽她地安排吧？

    果然，在柳婧謝恩完畢后，鄧皇后上前，她輕輕扶起柳婧，溫和地笑道：“柳卿就是太倔了，這性情真是得改……罷了罷了，阿擎的婚事我也不管了。柳卿你這兩年為我做的事，我一直掂記于心，如今動蕩之際，還望柳卿繼續(xù)勞心勞力?！彼?，你要繼續(xù)做柳白衣，那些嫁給顧呈，成為顧家后院婦的話，就不要再提了。

    說到這里，鄧皇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