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籬覺得自己也快哭出來，連忙說道：“你這樣又有什么用？不就是一條腿嗎？不能走路，以后你也會變成很厲害的大妖怪，比我強(qiáng)得多了！而且……而且我也會陪著你，照顧你的呀！你這個(gè)笨蛋！”

聽了他的話，鶴影怔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兇了。

花籬以為是自己話說得太重，連忙抱著他，小聲安慰道：“對……對不起……我不該罵你的……”

花籬才是個(gè)笨蛋。

鶴影一邊哭，一邊認(rèn)識到了這個(gè)事實(shí)。

鶴彰看了一眼熟睡的鶴影，關(guān)上門，回過頭，微微笑道：“怎么？花大人已經(jīng)決定了？”

花籬雙手緊握，點(diǎn)點(diǎn)頭。

“那……那我們什么時(shí)候開始？”

鶴彰沉吟片刻，笑道：“如果花大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不如就明天吧？”

花籬心里知道取出內(nèi)丹大概也用不著沐浴齋戒之類的規(guī)矩，自然是沒有什么日子好挑的，便頷首應(yīng)允。

“那就……明天吧?！?/br>
鶴彰看了看他，又道：“不過話說在前頭，那內(nèi)丹既不是花大人自己所有，花大人便最好不要妄自以自身靈力催動它，阿影雖然修為不高，但半顆內(nèi)丹，其反噬之力也是驚人，不是花大人所能夠抵抗的……”

“我……我知道?！被ɑh一味地點(diǎn)頭。

鶴彰想了想：“這一番辛苦，花大人也少不得要遭罪，我們鶴族自當(dāng)記得花大人的好處，必不會讓你吃虧?！?/br>
花籬應(yīng)付地笑笑：“哪里敢稱什么‘好處’了，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您……不必放在心上?！?/br>
“哎，花大人何必謙虛……”

鶴彰抬起下巴，還想再說些什么，一眼看過去，花籬卻徑自只管默默出神，說一句答一句，一點(diǎn)意思也沒有。

他頓時(shí)覺得挺沒勁的，也失去了逗弄他的興致，隨口說了兩句閑話，便摸著鼻子走了。

五十二

花籬回到房間里，挨著床榻坐在地上，心里沉沉浮浮，好像裝著很多事，但細(xì)思過去，卻又一點(diǎn)痕跡也沒有了。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鶴影起身，趴在榻沿，把手和腦袋都擱在他的肩上。

“你沒睡著嗎？”花籬摸著他的手，低聲問道。

鶴影伸出舌頭，輕輕地舔舐他的臉頰。

這是小妖怪們喜歡的表示親熱的方式，花籬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便由著他了。

“睡覺吧，”他輕聲說道，“睡一覺，明天就好了?！?/br>
到了明天，把內(nèi)丹還給你，就能回到原來的樣子了。

花籬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手。

“睡吧?！?/br>
“……帶我，走。”

滯澀的聲音，輕輕地在他耳邊響起。

花籬一驚，循聲回頭，鶴影亮晶晶的眸子離他不到兩寸距離，帶著一絲欣悅與狡黠，又用篤定的語氣重復(fù)了一遍。

“帶我走?！?/br>
“鶴影？”花籬又驚又喜地看著他，“你能說話了？”

鶴影不理睬他的問題，只細(xì)聲細(xì)氣，卻很堅(jiān)持地說道：“我們，離開這里。”

“為什么？”花籬不解，“明天……明天我們要……”

“我知道，”鶴影攬著他的脖子，挨他更近，“我，聽見了……不要，你會受苦。”

“我……我不怕，”花籬心里觸動，親著他，壓低了聲音，“我把內(nèi)丹還給你，你就能恢復(fù)法力，想起從前的事，身體也會變好了。”

鶴影搖搖頭：“不要。”

“怎么這樣呢？”花籬皺眉，“這樣，是為了你好啊，不許鬧脾氣！”

鶴影撇著嘴，松開了他，把半邊臉貼在褥子上，悶悶地說道：“給你，就不要了……不能，還回來?！?/br>
他不記得為什么自己會把內(nèi)丹放在花籬身上，但是既然給了他，就當(dāng)然不是為了有朝一日拿回來讓花籬受罪的，所以他十分固執(zhí)地不愿意要那一半內(nèi)丹。

“不要?！彼终f了一遍。

花籬露出為難的神色。

不把內(nèi)丹還給鶴影，難道要他一直都這個(gè)樣子，然后真的像一只小妖怪一樣慢慢地修煉回去？

他這樣想著，可因?yàn)閾?dān)心會傷到鶴影的心，所以沒能把這話說出口。

鶴影見他不說話，便眨了眨眼睛，輕聲說道：“我們，悄悄地，走掉……好不好？”

“鶴影……”看著他帶著期盼的眼睛，花籬不知道該怎么來說服他了。

鶴影的眼底隱隱地泛著水光：“你……不喜歡？”

花籬頓時(shí)說不出話來，心里既知道這樣很不對，又很是為鶴影的懇求而動容，不知不覺間，又讓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鶴影垂下了目光，低聲說道：“我知道……以前，我不一樣，你喜歡的，是那個(gè)……不是我，你想，讓我，變回去……不是我，我知道……”

“不！不是的！”花籬紅著眼睛抱緊了他，“你們是一樣的，我沒有不喜歡你，我們……我們這就走！”

花籬收拾好東西，背上背著花布包袱，懷里抱著安安靜靜的小白鶴，趁著夜深人靜月黑風(fēng)高，悄悄出了后門，奔著元明山的方向去了。

鶴彰坐在圍墻上，看著那道隱沒在黑夜中的鬼祟人影，漸漸地笑出聲來。

“總算是有點(diǎn)兒意思了?！?/br>
這小狐貍精和他的阿影，還真是一雙妙人兒。

五十三

元明山的眾妖怪里，最近一直流傳著一個(gè)傳說。

他們的花大人，據(jù)說曾經(jīng)暗戀過鶴族的某位大美人，更為之曾不顧元明山事務(wù)纏身，甚至殘忍地拋棄了癡情又純情的黑豹大王，幾度前往南海鶴仙居大肆求歡。

然而大美人畢竟眼界高遠(yuǎn)，看不上山里來的土包子花大人，殘忍地拒絕了他。

花大人求而不得，居然干起了妖販子的勾當(dāng)，將一只小鶴妖給打斷了腿，強(qiáng)擄了回來，儼然是一副喪心病狂，想要豢養(yǎng)那什么的架勢！

“嘖嘖嘖……”圍觀群妖甲搖頭嘆息，“花大人想美人想瘋啦，沒了赤蛇大王鎮(zhèn)壓著，現(xiàn)在就開始為所欲為，滅絕妖倫啦！”

圍觀群妖乙心存憐憫：“可憐的咧，花大人打了幾百年光棍，沒人要，眼見得這么巴巴地貼上去，還是被大美人拒絕，精神上出現(xiàn)一些問題，也是情有可原的……”

圍觀群妖丙不以為然：“可憐那小鶴妖，還不知道能不能化成人形呢，就這么被花大人給逮了回來，腿都打斷了，哎呀呀……真是好生可憐??！”

圍觀群妖丁憂傷地點(diǎn)點(diǎn)頭：“黑豹大王也是，對花大人多么地千依百順啊，就算被拋棄，也癡心不改，言聽計(jì)從，真是……太可憐啦！”

“可憐啊可憐……”

沒人要的狐貍精花大人可憐，被花大人抓回來的小孌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