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霖心中只顧著擔(dān)憂，連院門口什么時候多了個人都沒發(fā)現(xiàn)。

第119章逃命（二十六）

范錦生打著傘，因為修為尚淺而畏光。

阮卿玨被白霖半攬著，無精打采地看著范錦生，向曾經(jīng)那樣邪魅一笑，伸手沖著范錦生脖子比了個手刀，“老先生說話前可要走腦子，不然你兒子能死第一次就能死第二次?！?/br>
范錦生被他說得生生打了個哆嗦，本就單薄佝僂的身子也愈發(fā)彎曲。他甚是埋怨地看了白霖一眼，“兩位爺想要我做什么證？”

阮卿玨在他手背上拍了拍，笑容越發(fā)陌生。白霖聽到他說，“放心問，有什么事爺替你頂著?！?/br>
白霖還想問什么，被阮卿玨干脆把嘴捂住。阮卿玨問，“cao控范蕓殺人的人是你，為什么？”

“是。”范錦生將目光落在自己的兒子身上，“昔日萬樂帝逼長平帝退位，無事就讓吾兒嘗刀子的滋味，長平帝無能連吾兒都保護(hù)不了，我就逼他回來，沒想到他那么倔…他不肯回來，被人殺死在城外，我將他的尸體帶回來，煉化他，一來可以讓他陪我，二來還可以殺光曾經(jīng)折辱他的人…我兒子天性仁慈，如果不是家中貧寒不然是注定一生都不該止步于此的。”

“那你為什么要攻擊當(dāng)今太子？”

范錦生的目光原本四處游離，此時定格在白霖身上，聲音不無惡毒，“太子殿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此行的目的，現(xiàn)在的皇帝是個廢物蛋，你想要接機逼萬樂帝退位，可惜你和你爹一樣，雖是混蛋卻沒那個腦子…你就算今天坐上那龍位，也離死不遠(yuǎn)了?！?/br>
“當(dāng)今萬樂帝昏庸無道，在下略有所作為自認(rèn)為比萬樂帝強些，何況我想要奪位是路人皆知的事，在下無意遮掩，望老先生相助。”

如果不是為了平息眾人之口，破案本身又有什么意義？逝者不復(fù)，活者又能如何？

人都是冷漠的，如果不是觸犯了自己的利益，沒有人會來多管閑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高傲如皇族，終究視草菅人命如兒戲。

阮卿玨看著白霖接過范錦生遞來的一把刀，干涸的血跡凝固著那段時間，永不重來。

無論一個人生前如何，這世界都再與他無關(guān)。

第120章逃命（二十七）

“太子殿下，這把刀…臣知道了。只是這樣陛下真得會讓位嗎？”陳澈雙手捧著盒子，跪在地上問。

白霖的目光從未從榻上昏迷的人身上離開過。剛才他眼睜睜地看著阮卿玨暈倒在自己懷中，卻又像是有什么東西，從他體內(nèi)蘇醒。

他握緊阮卿玨的手，雖然一切都是徒勞，但他還是舍不得松手。

屋里的溫度低了很多，屋檐下的燈籠輕輕晃動。

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推開門，走進(jìn)來。

陳澈拔刀護(hù)在白霖面前，被那人一拂袖摔了出去。

來者金絲冠束著發(fā)，黑色的長衣上繡著一條金龍。他彎腰從地上撿起那把刀，緩緩出鞘。

“這就是殺小蕓的那把？沒想到那個貽害萬年的禍害真得死了?！彼D(zhuǎn)頭看向白霖，“孫兒好雅興，連親爹都不放過。不過一人強更有人上人，你又能狂幾時呢？”

“你來做什么？”幼時模糊記憶中的人影與之交匯，白霖沒想到長平帝真得會回來。

“呵，你不用擔(dān)心，我私自回來要不了多久就會魂飛魄散，如果不是找不到小蕓也不會來找你，所以你知道小蕓在哪兒嗎？”長平帝死時還不過半白，現(xiàn)在看來卻是滿頭霜華。

白霖不明白一只來去自如的鬼又為什么會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人，還是他單純想過來給自己替?zhèn)€醒？

可惜都不得而知了。

長平帝的思緒越來越亂，白霖從他話語中隱約聽明白了他們是在寒食節(jié)相識的。

人相遇與相識有時并非是同一天，他們就是如此。

那時范蕓身著天青色的袍子，撐著傘走在蒙蒙細(xì)雨中，薄薄的一層油紙傘被柳枝無情劃過，好像無聲接受著一場拷問。

他走到橋上，看著早已等候自己多時的人，問得不是長平帝為什么明知故犯還要提拔他，而是cao著有些戲謔的語氣道，“臣不想戎馬一生，也不求名垂千史，只望善始善終，老了還可以活著看這一蓑煙雨，放任平生?！?/br>
第121章逃命（二十八）

長平帝一生閱人無數(shù)卻從未見過這么一個人，氣質(zhì)干干凈凈得，撐傘行走在細(xì)雨中然后氣定神閑地把新寫的詩賣給賣弄風(fēng)姿的風(fēng)塵女子。

被發(fā)現(xiàn)了就回身笑笑，笑如朝陽，不見陰霾。

長平帝早已忘了范蕓中進(jìn)士時的文章為何，初見時那人一身灰衣，躲在人群中不起眼，不驚鴻。

封了官，謝主隆恩，無他事，躬身告退。

殿外又是急雨，范蕓望著天，平靜的神情閃過一絲孩子氣的不滿，他的背影天生在這錦衣玉袍間顯得格格不入。

那是他在宮中見過唯一不一樣的色彩。

范蕓入朝為官七年，沒有重大功績，后人顯有聞。

長平帝總能在宮外護(hù)城河河畔看到他，范蕓也無一次驚慌，說話語氣更是毫不在意以下犯上。

只是長平帝那時只顧著喜歡忘了降罪。

范蕓對他以下犯上，對他不恭不敬，卻也從未讓他摸清過自己的心意。直至他死，長平帝都不明白對方是不是為了故意迎合自己的話而選擇的。

范蕓曾經(jīng)說過，“愛慕如曇花一現(xiàn)讓人暫失理智，但正如花有花期，人有壽終，總有一天，一切感情都會淡化，陷于無有。”

他不明白這個人明明只是個書生，為何會有如此心智，將一切看破又自甘陷入其中，受盡折磨。

“你可曾真心愛過朕？”困了就有枕頭，范蕓何其聰明，萬樂帝剛有動作他就來碰長平帝的逆鱗。

可惜他那時愚鈍。

楊柳依依時，往日垂釣時，長平帝仍舊是一個人，像個墜入愛河不知天高地厚的二郎，聞著愚蠢至極的問題。

范蕓的目光一如既往得平靜?？伤膭幼鲄s暴露了他的品行。

他抄起一塊石頭把長平帝踹倒在地，騎上去拿著石頭就砸。

范蕓一邊砸一邊罵，“他奶奶的，你看你爺爺我喜不喜歡你？你TM想讓爺怎么喜歡你？趴那讓你來一遍春宮嗎？”

如果不是為了保他，誰想唱盡天下白臉？

長平帝讓他砸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