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5
里挑一的勇士,跟了我,卻既沒有榮華富貴,也沒有權(quán)勢好處,邊疆清苦,連餉銀也就那么一點,都受委屈了,我先敬弟兄們一杯。”顧昀說完,一口干了,隨即不由分說,又給自己滿了一杯:“第二杯敬留在西域的弟兄們,當(dāng)年我不知天高地厚地把他們帶出去,沒能把他們帶回來……”沈易:“大帥,過年呢,別說了?!?/br>顧昀笑了一下,真就住了口,舉杯一飲而盡了,旋即再次滿上。“第三杯,”顧昀輕聲道,“敬皇天后土,愿諸天善待我袍澤魂靈?!?/br>長庚站在窗邊,不知什么時候,外面的盛景已經(jīng)不能吸引他了,他側(cè)過身,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顧昀。他從未見過落寞舉杯、一飲而盡的顧昀,這樣的義父對他而言幾乎是陌生的。算起來,顧昀在他面前就沒發(fā)過火,也鮮少流露出疲憊或是不開心來,好像總是在逗他玩,又可親又可惡——好像除了這一面,其他諸多神色都是不方便透露給他看的。因為他只是個無能為力的孩子。長庚突然間生出一種想要立刻變得強(qiáng)大的渴望來。這時,葛胖小突然回過頭來喊道:“侯爺!沈?qū)④姡竺訋Я艘淮蠖岩矮F在跳舞!快來看哪!”☆、第23章猛虎顧昀慢吞吞地從懷中摸出了一片琉璃鏡,架在鼻梁上,溜達(dá)到長庚旁邊,推開窗戶瞇細(xì)了眼往停鳶臺上張望。那琉璃鏡鑲著白金的細(xì)鏈,橫斜入耳,遮住了他一只桃花眼,鼻梁卻越發(fā)挺直,整個人的氣質(zhì)陡然間顯得冷冽了起來,幽幽地冒著一股衣冠禽獸的氣息。長庚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問道:“義父,你戴了什么?”顧昀偏頭逗他道:“洋人的小物件,好看吧?他們那邊就流行戴這個,等出去走一圈,給你騙個洋后娘回去好不好?”長庚:“……”有個玄鷹部的小將士有意緩和方才的凝重氣氛,抖機(jī)靈道:“大帥,您也不是親爹??!”顧昀沒心沒肺地跟著笑。那小將士搖頭晃腦地說道:“這幾年世道變了,人心都不古了,以前的女人看重的是咱們的德行能耐和性情,咱們都不發(fā)愁,現(xiàn)在倒好,她們只關(guān)心男人俊不俊俏,大帥,咱們弟兄們光棍可不是因為長得丑,是生不逢時啊。”玄鐵營的土特產(chǎn)就是光棍,一聽這話,全都跟著起哄起來。顧昀大笑道:“滾,別把我也扯進(jìn)去,哪個長得丑?本侯乃是堂堂玄鐵三部一枝花,美名都遠(yuǎn)渡重洋去了。”一群軍中糙漢震懾于自家大帥的厚顏無恥,只好哄堂大笑以對,沈易涼涼地說道:“大帥,您貌美如花,怎么也討不到媳婦呢?”一句話戳到了顧昀的傷心事,顧大帥只好捂著胸口道:“我待價而沽呢,好東西都壓軸,你懂什么?”說起這事,也實在怪不得顧昀。當(dāng)年先帝對他十分矛盾,又疼他,又防備他,小時候還好,稍稍長大些,安定侯的婚姻大事就成了先帝喉嚨里卡的魚刺。選個身份卑微的,怕人說他虧待了忠良之后,先帝給誰也交代不過去,但要是選個位高權(quán)重家里的,先帝心里又要打鼓。兩廂為難,想必當(dāng)年先帝心里一定恨不得顧昀是個小太監(jiān)。安定侯的親事一直拖了很久,最后先帝給定了郭大學(xué)士之女。郭家世代書香門第,家世清貴,郭姑娘據(jù)說貌美如蘭,才名滿帝都,與當(dāng)年的太子妃、現(xiàn)在的皇后并稱京城雙姝,既不牽扯什么,也不算辱沒顧昀。可也真奇怪了,這朵名花自從訂婚開始,就跟被霜打了一樣,一天不如一天——沒等顧昀打完仗回京,郭小姐已經(jīng)先香銷玉殞了。說起來,死過老婆的人多了去,沒什么稀奇的,何況只是個沒過門的未婚妻子??蛇@事攤到安定侯頭上,就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到他那鰥寡孤獨(dú)的外祖、早逝的爹娘。于是就這么著,安定侯克妻的名聲不脛而走。能嫁給安定侯固然里子面子全有,還不用伺候公婆,可天大的福分也要有命享才行。后來顧昀輾轉(zhuǎn)西域北疆,四五年沒回京城,也就再沒什么機(jī)會張羅,現(xiàn)如今先帝蹬腿去了,當(dāng)今皇上雖然比顧昀年長幾歲,卻是從小叫著他皇叔長大的,差了一輩,縱然君臣有別,管起他的婚姻大事來也多少不太方便。顧昀本人也沒精力上心,一拖二拖,就拖到了現(xiàn)在。沈易不肯饒過他:“待價而沽?大帥你想把自己賣給誰?”顧昀一抬頭,透過琉璃鏡,正看見長庚緊緊地盯著自己,臉上還不由自主地帶出些許緊繃來,便以為那少年是擔(dān)心自己娶了親不疼他。顧昀安撫性地抬手拍了拍長庚的后腦勺:“我喜歡聰明溫柔性情好的,放心,以后肯定不弄個河?xùn)|獅回來攪合你?!?/br>這話仿佛在長庚胸口豁開了一個洞,那仿佛已經(jīng)被他降服的妄念得了機(jī)會又出來作祟,翻起無處排解的黯然銷魂來。他只好逼著自己擠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好像每天晚上逼著自己合眼睡覺一樣用力。這時,停鳶臺上突然一陣鼓噪,只見幾個西洋人將臺上的跳來跳去的猴兒鸚哥都帶了下去,扛著一個絨布蓋著的大鐵籠上了臺,一個臉色慘白的西洋小丑扭扭噠噠地支起了一個大火圈,搔首弄姿好半晌,吊足了人們胃口,才一把揭下籠子上面的絨布。只見那籠子里竟有一只大老虎。葛胖小把整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嘴里不住地問:“真的假的呀?那是真老虎嗎?”小丑上前打開鐵籠,提著項圈將那大老虎牽了出來。不知是不是圍觀的人太多,那老虎顯得有些焦躁不安,不住地做出掙扎的動作。顧昀卻皺起了眉,冷冷地說道:“這群洋人規(guī)矩真是懂大發(fā)了,大過年的弄來這么個畜生——小賈。”方才話最多的少年玄鷹神色一肅:“是?!?/br>顧昀道:“找人看著點,下面人多,別再出什么亂子。”小賈領(lǐng)命而去,他直接從紅頭鳶露臺上翻了下去,數(shù)十丈的高空,他黑影一閃,在空中留下了一縷細(xì)細(xì)的白蒸汽,轉(zhuǎn)眼已經(jīng)不見了。人聲鼎沸中,焦躁不安的老虎開始不情不愿地跳起了火圈,神色猙獰得仿佛它是被逼良為娼的。云夢大觀的觀景樓上叫好聲一浪高過一浪,有人激動起來便開始從上往下撒錢。歌舞雜??吹酶吲d了,往停鳶臺上扔些銅錢無傷大雅,很多人都這么干,可這天卻不知從哪來了個二百五,居然一出手便往下攘金葉子。本來在臺下看熱鬧的人群“哄”一聲炸開了鍋,“金子金子”的呼喊聲層出不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