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1
就淚如雨下。未知苦處,不信神佛。碩果僅存的玄鷹已經飛上空中,顧昀將整個京城的火力全部集中在一起,以一種砸鍋賣鐵的破釜沉舟之勢往城下砸,重甲待命在城門口。長庚第一次看見顧昀放棄了輕裘,身著重甲,那沒什么血色的臉上仿佛被重甲鍍上了一層蒼茫堅硬的玄鐵色。聽親衛(wèi)報雁北王來了,顧昀驀地回頭,臉色比拔箭的時候還難看幾分,快步上前隔著鋼甲抓住長庚的胳膊:“你怎么又回來了?”“怎么樣了?”長庚問道,“西洋人急了,你打算怎么守?”顧昀不答,只是將他往城下拖去,他的答案盡在沉默里——還能怎樣?只有死守。“韓騏統(tǒng)領的事絕非偶然,李豐身邊必有人叛變,”長庚道,“義父,給我一隊親兵,我去解決城內隱患,否則他們里應外合,城破只是時間問題……”“長庚,”顧昀總是顯得有幾分不正經的神色收斂了下來,“殿下,我派一隊親兵護送你離開,路上千萬保重,別再回來了?!?/br>沒有里應外合,城破可能也只是時間問題。長庚眉尖一跳,他直覺這個“離開”不僅僅是送他進城。就在這時,一聲巨響自身后傳來,洋人一記重炮轟在城墻上,數(shù)百年固若金湯的城門簌簌抖動,斑駁的外墻凄凄慘慘地脫落了,露出里面玄鐵鑄就的里撐和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鐵齒輪,像一張被剝掉臉皮后露出了猙獰血rou的面孔。一具尸首分離的玄鷹掉落在旁邊,顧昀借著重甲,一把將長庚護在懷里,剝落的巨石轟然倒在他身后,碎沙爍濺在玄鐵上,一陣鏗鏘亂響。兩人離得極近,鼻息幾乎交纏在一起——自從長庚有意避嫌之后,這樣親密的時刻就好像再也沒有過了,顧昀鼻息guntang,不知是不是發(fā)燒了,眼神卻依然是鋒利而清明的。“皇上方才過來的時候還和你說過什么?”顧昀在他耳邊飛快地說道,“按他的意思去,快走!”李豐過來的時候顧昀尚在昏迷,兩人甚至沒有打一個照面。這對君臣之間多年來在刻意粉飾的太平下無時無刻不在相互揣測,彼此猜忌防備,然而在最后的時刻,他們倆卻竟然都明白對方在想什么。長庚瞳孔微縮,突然一把拉下身在重甲中的顧昀的脖頸,不管不顧地吻上了那干裂的嘴唇。這是他第一次在雙方都清醒的時候嘗到顧昀的滋味,太燙了……好像要自燃一樣,帶著一股狼狽不堪的血腥氣。長庚的心跳得快要裂開,卻不是因為風花雪月的傳說中那些不上不下的虛假甜蜜,心里好像燒起一把仿佛能毀天滅地的野火,熊熊烈烈地被困在他凡人的肢體中,幾欲破出,席卷過國破家亡的今朝與明日。這一刻似乎有百世百代那么長,又似乎連一個眨眼的工夫也沒有。顧昀強行將他從自己身上掰了下去,玄鐵重甲的力量是人力所不能抵擋的,可是他并沒有對長庚發(fā)火,甚至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地將長庚掀到一邊。他只是近乎輕拿輕放地松開鐵手,把長庚安放在兩步以外。拋卻千重枷鎖與人倫,絕境下的灼灼深情能令他的鐵石心腸也動容么?倘若他準備好了死于城墻上,那么這一生中最后一個與他唇齒相依的人,能讓他在黃泉路前感覺自己身后并非空茫一片嗎?算是慰藉么?亦或是……會讓他啼笑皆非嗎?那一刻,大概沒有人能從顧昀俊秀的面容上窺到一點端倪。長庚注視著他,止水似的說道:“子熹,我還是要去截斷城中內應的路,便不在這里陪你了,若你今日有任何閃失……”他說到這里,似乎笑了一下,搖搖頭,感覺“我絕不獨活”這幾個字說出來太軟弱了,會被顧昀笑話,但這也并非虛言——難道讓他茍且偷生,和烏爾骨過一輩子么?他跟自己沒那么大仇。顧昀深吸了一口氣,喝道:“老譚!”一只玄鷹從空中呼嘯而落,正是譚鴻飛。顧昀:“點一隊輕騎親兵,護送王爺。他說完,頭也不回地上了城墻。白虹上的吹火箭齊刷刷地升上天,與來襲的西洋鷹甲慘烈地相撞——這是靈樞院送來的最后一批吹火箭。敵軍以人rou當梯,沉尸做橋,他們前仆后繼、不顧一切。一只西洋鷹甲用同伴炸碎空中尸體為遮擋,悍然越過城墻上的白虹火墻,猛地將一記長炮轟至城中,正落在起鳶樓上。那西洋鷹甲隨即被一個玄鷹撞了上去,玄鷹一側的鐵翅已經失靈,背后濃煙滾滾,身上已而無刀無劍,只有死死地抓住敵人的肩膀,自空中一起跌落。沒有落到地上,過載的金匣子已經炸裂,短促的火花將玄鷹與那西洋鷹甲一口吞了。同歸于盡。起鳶樓“摘星臺”應聲搖晃兩下,轟然倒下,此時此地,云夢大觀上大概只能觀到廢墟與殘骸了。百年京華繁囂,與紅墻金瓦上千秋萬世的大夢,隨著爛琉璃一起落地……成了飛灰。金鑾殿中亂成一團,祝小腳踉蹌著撲到李豐腳下,大哭道:“皇上,眼看著九門將破,皇上移駕吧!奴婢已經令義子在北門外備好車架與便裝,大內尚有侍衛(wèi)百三十人,拼死也要護送皇上突圍……”李豐一腳將他踹倒:“自作主張的狗奴才,滾!取尚方寶劍來!”王裹聞言忙一同拜倒:“皇上三思,只要吾皇安然無恙,社稷便有托,將來未嘗……”一個大內侍衛(wèi)將尚方寶劍捧到李豐面前,李豐拔劍而刺,一劍捅下了王國舅的官帽。李豐大步往殿外走去。祝小腳連滾帶爬地追在皇上身后,慌亂成一團的六部九卿仿佛找到了頭羊,不由自主地跟著李豐魚貫而出,北門祝小腳的一對面首義子被大內侍衛(wèi)推到一邊,急得直沖祝小腳叫。祝小腳尖聲道:“放肆,大膽!”他畢竟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幾個侍衛(wèi)稍一猶豫,令那兩個面首闖了進來,就在這時,護國寺的了癡大師迎面來了,身后帶著一群武僧模樣的人,行至李豐面前。李豐神色稍緩,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與了癡大師打招呼,祝小腳的一個面首干兒子突然抬起頭,唯唯諾諾的臉上竟?jié)M是殺意,他跟在祝小腳身邊,正好就在隆安皇帝五步遠的地方,張口噴出一支吹箭。這場變故誰也沒料到,一時間左右皆驚。電光石火中,祝小腳大叫一聲,肥碩的身軀滾了過去,狠狠地撞在了李豐后背,以身替他擋了致命一擊,李豐踉蹌一步,險些摔進了癡懷里,驚怒交加地回過頭,見祝小腳雙目圓整,似乎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千依百順的干兒子會變成個刺客,身體牽線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