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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和前一晚無甚區(qū)別。 然而接下來一瞬,手中的木棍被奪走,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臀上—— “我讓你用拐棍!我讓你用拐棍!” 李柔風(fēng)狼狽不堪地躲閃,學(xué)著抱雞娘娘求饒道:“夫人,別打了!我知錯了!” 抱雞娘娘卻不似馮時,對他的求饒恍若未聞,反而打得更狠: “你一個陰間人,耳朵鼻子不好使還是怎的?離了拐棍就活不了還是怎的?再敢用拐棍,我打斷你的腿!” 李柔風(fēng)全然不知抱雞娘娘為何對不讓他用拐棍這件事如此執(zhí)著,過去癱子陽魃是不攔著他用的。但抱雞娘娘的話確實讓他羞愧,他如今耳鼻身觸靈敏非常,只要多費些精神,的確可以聽風(fēng)辨向,只是他想省些事罷了。 他一慚愧便不再辯解求饒,抱雞娘娘也就不再打了。李柔風(fēng)嗅到淡淡的血腥氣,道:“夫人,你的傷口裂了?!?/br> 抱雞娘娘冷淡道:“不用你管。”她以木棍敲著紅磚地面:“隨我來?!?/br> 李柔風(fēng)隨著她往院內(nèi)走去,問:“夫人要讓我做什么?” 抱雞娘娘道:“下苦力?!?/br> 李柔風(fēng)不解地“啊”了一聲,抱雞娘娘邊走邊道:“修房子。你忘了我去鬼市買人是做什么?” 李柔風(fēng)不是忘了,是根本沒往這方面想。 他目不能視,在馮宅中打打雜還成,修葺房頂、和泥補墻這種活計,做起來就困難了。 他以為,抱雞娘娘把他帶回來的最大目的,是為了去看楊燈的死期。 抱雞娘娘似是自言自語道:“我差點忘了,陰間人不用睡眠。既然如此,晚上也得給你找點事情做,省得你半夜起來cao心房門鎖了沒有?!?/br> 李柔風(fēng)心想他跟著癱子的時候也沒這么苦。 但如此一來,他哪里還有機會出去尋找那一人的魂魄?當(dāng)下急切道:“夫人,這事情我做不來!” 抱雞娘娘冷冷看向他:“為何?你年紀輕輕的,下不了力么?” 李柔風(fēng)道:“夫人,不是我不肯出力,是……” 抱雞娘娘道:“你肯出力就好?!?/br> 李柔風(fēng)道:“我看不……” 抱雞娘娘:“我已經(jīng)代你想好了辦法。” 兩刻之后,李柔風(fēng)看到那一團艷麗的火焰升到了半空,宛如焰火綻放。 抱雞娘娘背著一個大布袋,從梯子爬到了正房的房頂。她站到屋脊上,從布袋中掏出一把灰,順著風(fēng),均勻地灑在了屋頂?shù)耐呙嫔?,一把又一把,連垂脊的吻獸都灑上。 而在李柔風(fēng)眼中,這些渾然又是另外一幅圖景。 半空中的火焰里,不停地飛灑出螢火一般的塵埃,幽幽的藍綠色光輝,在漆黑的世界中極為顯眼。 一座形貌古樸的屋宇在眼前慢慢成形。瓦當(dāng)、滴水、斗拱、卷殺,五脊六獸,狻猊、斗牛、獬豸、鳳、押魚,也一點一點地顯露出它們的形貌。 宛如千萬點螢光匯聚,流光璀璨如天上星河。真正的瓊樓玉宇,或許便是這般模樣。 久違了的世界。 李柔風(fēng)撫住心口,他本以為死掉的心臟在那里跳得很快。 這些發(fā)光的塵埃是什么?是兩刻之前,抱雞娘娘帶他去到浮屠祠,聚斂起來的骨灰。浮屠祠中此前存放的骨灰壇堆砌成墻,抱雞娘娘也命他提了幾壇回來。 那團火焰移動著,房屋的形狀仍在延伸,越來越清晰。 那扁平纖細的聲音道:“看清了嗎?” 李柔風(fēng)忽然道:“等一下?!蔽萁堑呐_基上,因為抱雞娘娘走下梯子,也漏了些骨灰,顯出斑駁的形貌。他向那團火焰伸手,摸到抱雞娘娘的手,從布袋里抓了一把。 李柔風(fēng)跪在地上,將骨灰湮在那一片臺基上,又細細地抹勻。 上頭有些花紋,是塊殘碑。 李柔風(fēng)屏住呼吸,以骨灰細細研磨,一些字便依稀顯了出來,龍章鳳篆,抱雞娘娘也并不識得,只是李柔風(fēng)卻越看越是驚喜,道:“這是孫仲謀當(dāng)年遷都于此,改‘秣陵’為‘建業(yè)’的碑記。從字形和鐫刻技法來看,是真碑無誤!東吳流傳下來的碑刻極少,此碑價值極高!” 抱雞娘娘淡淡地“哦”了一聲。她冷漠道:“又不能賣錢?!?/br> 李柔風(fēng)從她手中奪過布袋,又抓了好幾把往周圍的地面灑去,果然發(fā)現(xiàn)這座老屋的臺基,俱是以古碑石砌就! 這座古舊老房,于他人如敝履,于李柔風(fēng)如秘寶之藏。 “夫人?!崩钊犸L(fēng)強抑住心中的激動,懇求道:“可否容我在這院中拓碑?我夜半拓即可,決不讓馮公公知曉,也不會耽誤工時。” 他轉(zhuǎn)身看著那一團漆黑中的冷火,卻發(fā)現(xiàn)方才他灑骨灰時,許多細微的灰塵被忽起的微風(fēng)迎面一吹,粘在了抱雞娘娘身上。 陽魃的火焰之中顯出了一個細膩的人形。 之前在馬上,抱雞娘娘坐在他前面,李柔風(fēng)知曉她個子不高,現(xiàn)在來看,原來只到他胸口。 敷藥時,他知曉她腰肢極細,這時才覺她整個人都很瘦弱,看起來就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身材。臉上依稀也能看到一些,長長的睫毛上沾了不少骨灰,濕潤的嘴唇上也沾了許多。 他一直以為抱雞娘娘三十來歲,這般看來,也不過二十歲出頭,恐怕比他還小。 李柔風(fēng)心中升起一種古怪的感覺,就這么個丫頭,這兩天把他使喚來使喚去? 抱雞娘娘依然冷淡而扁平的聲音道:“隨你?!币蝗缂韧训瓱o味,干燥如枯草。 可李柔風(fēng)分明看到那閃爍著微茫螢光的嘴唇上,掠過一縷笑意,他甚至感受到了那笑容中的克制和復(fù)雜。但再細看時,卻沒有了。 莫非是他看錯? 抱雞娘娘以樟木棍敲著地面:“隨我來,我?guī)闳ルs物房。這房子的梁柱和檁子什么的都沒壞,修房頂和勾填磚縫之類的活計,你學(xué)學(xué)就會?!?/br> 李柔風(fēng)不動,固執(zhí)問道:“夫人,恕我無禮,你多大歲數(shù)?” 抱雞娘娘轉(zhuǎn)頭,見他睜著一雙眼睛,正盯著她看。她心中一驚,摸了一下臉頰,忽的惱羞成怒,一杖擊在李柔風(fēng)膝彎。 李柔風(fēng)猝不及防,被打得跪倒在地,聽見抱雞娘娘怒喝道: “你管我多少歲,就算我現(xiàn)在才三歲,你也得像狗一樣聽我使喚!” 第9章 李柔風(fēng)本欲問清了抱雞娘娘的歲數(shù),推算她是什么年紀待在澂州,或許能幫助他想起抱雞娘娘是如何認識他的。然而抱雞娘娘不肯說,他也只能作罷。 恰如蕭焉贈的字,他本性柔和,遷延若水,徜徉如風(fēng)。這樣個性,過去總令父親扼腕嘆息,覺得他不如兩個兄長志向宏大,仕進通達。然而在他落難之后,這般性格反倒保護了他。 他觸到了抱雞娘娘的逆鱗,抱雞娘娘將他趕上屋頂,更換殘瓦朽木,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