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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打個寒戰(zhàn),心神不寧?” 楊燈聞言,目光一動。 張翠娥心中了然,道:“將軍雖然逃過一劫,但纏繞左右的陰鬼并未散去,遲早還是要找到機(jī)會陷害將軍?!?/br> 楊燈冷哼一聲,將信將疑地看著她,道:“那么依你所言,應(yīng)當(dāng)如何化解?” 張翠娥道:“只要將極陽之人留在身邊,陰鬼便不敢近身?!?/br> “何來極陽之人?” “奴婢便是。” 楊燈看了她半晌,忽然爆發(fā)出一陣哈哈大笑?!皬埓涠穑憧芍_呌幸环N蝦怪,寄居在螺殼里,一個螺殼壞了,便換一個?”他以靴子的靴尖勾起張翠娥的下巴說,“我看你就是這種蝦怪?!?/br> 張翠娥空著眼眸,低聲道:“信不信由將軍。命,誰都可以算,通明先生算得比我還好。但不惜遭了天譴去助人改命的,恐怕只有我這種一心求得眼前活的蝦怪。” 楊燈聞言,放下靴子,看向張翠娥的目光登時肅然了些。他覺得張翠娥說得有理,一般的卦者、相師,通常不會泄露天機(jī)、助人改命。天定的秩序,若是被他們亂了,那是要遭天譴的。 只有張翠娥這種亂世求生的卑賤之人,才會愿意付出這樣的代價。 他道:“好。那我便留住你這條命?!彼麊玖藗€婢子過來,“帶這位抱雞夫人去洗浴休息,順便給她找個郎中看看?!彼麚Q了個稱呼,卻依然帶了些嘲諷之意。 張翠娥向他叩了一首致謝,又問道:“敢問將軍,我那個姓李的奴仆呢?” 楊燈漫不經(jīng)心地“哦”了一聲,道:“你這個奴仆怕是染了些什么疫病,夜里沒看出來,白天時看,手腳都腐了?!彼訍旱貒K嘖了兩聲,道:“這種人都須得處理掉,只怕這時候已經(jīng)被我的府丁拖去喂狗了吧。” 第16章 張翠娥在馬廄中找到了她的那匹大黑馬。 大約是看這匹大黑馬膘肥身健,馬夫想要據(jù)為己有,正在給大黑馬喂豆餅。 張翠娥過去牽馬,馬夫“喂喂喂”地?cái)r住她:“哪來的臭叫花子!敢搶將軍的馬!” 張翠娥:“滾你媽的!這是我的馬!” 她眼睛里射出毒辣的光,一瞬間竟震懾住了馬夫。 張翠娥把大黑馬使勁兒拽出來,大黑馬擺著頭大嘴一張,奪走了馬夫手里剩余的豆餅。 出了楊燈的宅子,張翠娥縱著大黑馬一邊狂奔一邊狠狠地拍它的腦袋:“吃吃吃!”——啪——“就知道吃!”——啪——“嫌我窮是不是?”——啪——“覺得楊燈家好是不是?”——啪——“等上了戰(zhàn)場你就是個大黑篩子!”——啪! 大黑馬被打得垂頭喪氣,卻又聞那扁平干枯的聲音古里怪氣地道: “周公吐哺他不吐,雞吃糟糠人吃土。 “神龜雖壽你不壽,馬喂豆餅人喂狗。 “對酒當(dāng)歌何以歌,兄弟同室來cao戈。 “東臨碣石觀滄海,春風(fēng)十里盡尸骸。”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唱非唱,似吟非吟,也不知是不是瘋了。 李柔風(fēng)救了楊燈。楊燈的命盤被改寫,而與此同時,李柔風(fēng)的命運(yùn)也隨之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陰間人就像一只無形的大手,輕而易舉抹開別人的命盤。抹開別人命盤的同時,也把自己的命盤攪得一團(tuán)混亂。 張翠娥現(xiàn)在終于知曉,為何李柔風(fēng)的命盤是那般的一片混沌。就好似摩崖石刻,再精美絕倫的藝術(shù),經(jīng)歷日復(fù)一日的風(fēng)霜磋磨,也變成一塊模糊不清的石頭。 橫塘上水波涌起,落日熔金,霞光一片一片下墜,水面上浮起的黑氣蔓延而吞噬。 橫塘邊上擠著無數(shù)茅草棚和稻草磚砌就的土房子,像是被狂風(fēng)刮過似的,東倒西歪,破敗不堪。 最后一片霞光墮入橫塘的時候,焦急的母親拎起貪玩孩子的耳朵塞進(jìn)草棚,漁夫呼哨著將魚鷹全都驅(qū)進(jìn)圍欄,家家戶戶無不關(guān)門閉戶,如臨大敵。 張翠娥無聲無息抽出腰間的柴刀,刀尖扎進(jìn)門閂,一點(diǎn)一點(diǎn)撥開后,推開院門,牽著大黑馬走了進(jìn)去。 土院里晾曬著些寬大的道袍,花花綠綠的絳衣,皺巴巴的海青,還有舊得看不出顏色的、破得全都是洞的內(nèi)褲。地上凌亂地堆著各色法器,令旗、幢幡揉作一團(tuán),笏板、天蓬尺、法索纏成死結(jié)。 丹爐傾倒,香灰四溢。一頭毛驢站在院墻邊睡覺,大黑馬走過去,嗅了嗅它的屁股。 這里住著道士法遵。 五文錢,從楊府家丁手里買下李柔風(fēng)的短命道士,法遵。 此人張翠娥知曉,曾是通明先生的弟子,也算諸葛逢生的師弟。他因?yàn)榭偸倾@研歪門邪道,被通明先生逐出了陽隱師門,后來又習(xí)南天師法術(shù),自封“太上靈寶神功天師”。 法遵過去一心想要做蕭焉的王師,助蕭焉飲馬中原,一統(tǒng)天下。蕭焉看不上他的左道邪術(shù),將他痛責(zé)一番,逐出江東。 未料法遵銷聲匿跡多年,竟又出現(xiàn)在建康。 張翠娥提刀走到土屋前,只聞到這房子又濕又臭,捅破窗戶紙一看,陰暗房中除了更加亂七八糟的法器和符陣之外,僅見房梁上反手倒吊一人,深藍(lán)衣衫,黑發(fā)散下,看不清面孔。 那繩子用的是“鬼縛”之法。法繩兩端有蛇頭蛇尾,以鐵錐制成,穿透肩骨與側(cè)邊肋骨,再延雙臂而上,每一關(guān)節(jié)處都死死勒進(jìn)rou中,箍到骨頭。 這種繩縛之法,神鬼難逃,倘是活人,一遍縛完,再強(qiáng)壯的大漢都能給痛暈了去。 那人頭顱低垂,一動不動,夜色之中,一片死寂。張翠娥望著那已化白骨的十指,張著干枯的嗓子,喚道:“李柔風(fēng)——” 那人沒動,亦沒應(yīng)。 張翠娥回去浮屠祠拿柴刀的時候,沒見了小丁寶,她檢查了一遭,裝著衣裳和干糧的包袱被小心翼翼地塞在一個隱蔽的石縫里,饅頭少了兩個。 張翠娥知道是小丁寶干的,她不擔(dān)心小丁寶,這孩子機(jī)靈,知道怎么保護(hù)自己。 她忍著身上的痛換了身干凈衣裳,李柔風(fēng)更讓她cao心。她低估了此人的迂腐,他殺的人,必不肯讓她來承擔(dān)罪過。 雖然衣裳擋著看不見,但這一整個白天,他恐怕是一雙手臂一雙腿俱都廢了。 張翠娥正待持刀破門而入,忽的感覺背后火光大亮,一回頭,見一個臟兮兮的老道士用繩索牽著一個官宦模樣的中年男人進(jìn)來。這中年男人八字山羊須,身著黃色綢緞壽衣,渾身蒼白浮腫,滿臉尸斑,被老道士拖得踉踉蹌蹌。 張翠娥臉色一沉,又一個陰間人。 “哪來的賊子!”老道仗劍一指,“龍員外,上去殺了她,本天師定讓你長生不老!” 龍員外雙手一甩,哭喪著臉說:“天師爺爺,別說殺人了,我這輩子連只雞都沒殺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