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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什么?” 少女的漢話還很勉強,細聲道:“五斤白墮春醪?!?/br> 抱雞娘娘心道這胡姬酒量不小,提了五個酒壇出來,用繩子串了一串與她。墻上的木牌用朱漆寫著酒名和價格,少女數了錢幣出來擱在柜臺上,抱雞娘娘收錢時指尖與少女擦過,忽覺得一縷陰氣森森然自指尖而來,令她這個陽魃都打了個寒戰(zhàn)。 少女飛快地出了酒坊,待抱雞娘娘反應過來,追出去時,少女已經在夜色中不見了蹤跡。 陰間人。 這少女竟是個陰間人。 居然有不愿意靠近她這個陽魃的陰間人,這么說,建康城中,確確實實還有其他的陽魃? 酒坊大門緊閉,外面火光大作時,她和酒保業(yè)已吹滅了坊中燈火,只余街上投進來的薄光。 喊殺聲震天,逃命的人鬼哭狼嚎。有人沿途拍門,喊“救命!”抱雞娘娘與酒保各斟一杯,仰頭閉目而飲。 人各有命。 “亂世,我命在天?!北щu娘娘道,“人命是救不過來的?!彼呀浻辛似甙朔肿硪?。 “有澂賊想要刺殺吳王!”“凡開門亮燈者,俱都給我沖進去搜!見黑衣者,殺!” 兇殘如此,是楊燈的兵。 酒保抬眉看抱雞娘娘一眼,拱手:“謝過?!?/br> 抱雞娘娘滿臉酡色,懶然抬眸:“怎么謝?” “這是一家老小的救命之恩?!本票5溃爸灰夷茏龅降氖?,任由娘娘開口?!?/br> 抱雞娘娘在亥時過半才醉醺醺地離開漉里。漉里的街道上已經徹底一片死寂,大黑馬小心翼翼地跨過橫七豎八的死尸,沿著秦淮河望東而行。 昔日千燈照碧云的秦淮繁華,如今已經煙消云散。河邊街市,寥無人跡。 抱雞娘娘橫坐馬背,赤著雙足,雙腿盤于鞍上。她散了長發(fā),抱著個酒壇,仰頭而飲?!奥﹥鹤甙?,我們看看星星?!北щu娘娘胡亂地說。大黑馬果真慢甩鐵掌,滴滴噠噠優(yōu)雅而行。 前面橫亙秦淮河上一座石橋,一座滿載著美酒佳釀的大車吱吱嘎嘎地跨橋而過。大車上插著一桿王旗,看來是吳王宮中的車。 駕車的宦人手中挽著長鞭,過橋時忽的長鞭如蛇飛出,在橋上打出鞭炮一般的炸響。 “哪里來的叫花子,深更半夜地在這橋上擋路!” 宦人深夜被遣出來為主子辦事,滿懷的都是怨言。一鞭子下去又是一鞭子,打到馬車過了橋才不聞了鞭響。 大黑馬站到橋上,月色印染雪色橋面,好似白銀。李柔風蹲坐在橋欄邊,藍色衣衫被打得破爛。 他低垂著頭,一聲不吭。 抱雞娘娘見他身后有一個蓋著屜布的籃子,籃子倒是完好。她一抖馬鞭,鞭梢卷著籃柄,將籃子提了起來。李柔風聽著那鞭聲,渾身一顫。 抱雞娘娘解開籃子上的屜布,只見里面有一個瓶子,一個食盒。瓶子里泡著小梨,打開時蜜香四溢;食盒中是一條白魚,仍是溫熱,香氣撲鼻。 博氏的梨菹,明月樓的釀炙白魚,那都是秦淮河上從前朝便流傳下來的名食名菜。只是價錢極貴,向來都是王公貴族所專享,她來建康這么久,一次也沒有吃過。 抱雞娘娘淡淡地看著這些東西,原封原樣地全都合上。 “哪來的錢?” “范先生臨行前給的?!?/br> “給了多少?” “我不方便拿,便只要了一千錢。” 抱雞娘娘雖未吃過這些東西,卻曉得它們的價格。大戶人家吃一頓飯得萬錢,這釀炙白魚是好物,一道菜便得八百八十錢。博氏梨菹一小瓶也得一百錢。 抱雞娘娘冷冷地看著他,忽然一揚手,將那一籃子的釀炙白魚和梨菹俱都扔進了秦淮河。 “噗通”一聲,李柔風慌忙撲到橋欄上,又回頭,急切道:“娘娘!這些都是我專為你找的,白魚對你身子好,蜜梨可以潤肺——” “啪”的一聲,不待李柔風說完,抱雞娘娘便一馬鞭抽在了他臉上,方才本就被那宦人抽了兩鞭的臉頰,登時又現出一道青紫,嘴角破出血來。 “好你個李柔風?!北щu娘娘冷漠扁平的聲音道,“竟敢私藏私房錢?!?/br> 李柔風忽的別過頭不看她,漆黑的眸中有濕漉漉的霧色。他緊抿著嘴唇,唇上慘無血色,修長的手指握了起來。 抱雞娘娘踞坐馬上,冷冷道:“你過來?!?/br> 李柔風不從,眼中蘊著怒色,只是不言。 抱雞娘娘拍著大黑馬走近他些,拉著他的衣袖讓她正站在他面前,呵斥道:“不是做牛做馬么?馬和牛有使喚不動的嗎?” 李柔風收了些怒意,只是緘默地站著,一言不發(fā)。 月色如冰,像是有溫度一樣。抱雞娘娘骨骼明晰的手指撫上李柔風的臉頰,李柔風身上微微一顫。 那道傷痕便好了去。 抱雞娘娘一道一道地拂平他臉上的青紫,忽的一低頭,吻上了他寒涼的嘴唇。 他發(fā)上彼時染上的雪霜,便化了。 第22章 如果李柔風這時候還看不出張翠娥愛他,那么他便是真正的愚鈍。 然而李柔風怎么可能如此的愚鈍。 陽魃的嘴唇溫暖而柔軟,初時只是輕輕地、羞澀地在他唇上一碰,然后便飛快離開,捧著他臉龐的雙手也飛快地拿開。 他不知道她的雙目是否閃爍,他想不出自己曾在何處見過她,想象不到她那一雙眼睛當是如何。只是他未動,她便又輕輕地吻上來,這次的時間便長一些,嚴絲合縫地去印合他的嘴唇。 他看見她的火焰,如燦爛的金子一般跳躍而飛濺,將他眼前的一片黑暗照得通明。 他不是第一次看見陽魃這般的火焰。 那日在無名客棧,他中了定尸咒,在床上直挺挺躺了一整天,唯一能做的只是感受自己的血rou在陽魃身邊緩慢生長愈合。到了陰陽割昏曉之際,他的眼前漸漸浮出黑霧彌漫的陰間世,他方不那么無聊了一些。 他看到陽魃的火焰在他身邊劇烈地燃燒,是艷麗奪目的紅。雖然她身上的血腥氣沒有半分削減,艱難的呼吸和咳嗽聲始終不絕,那股沛然莫御的陽氣卻一直將他籠罩和浸潤。無數鬼魂在窗外遠遠地游蕩,無知飄過的陰魂被陽魃的火焰灼得發(fā)出尖利的痛叫,沒有任何一縷鬼魂膽敢近陽魃的身。 不知過了多久,陽魃醒來,那團艷麗的火焰在他身側停頓了半晌,忽而緩緩地落向他。 咫尺之遙,她屏住了呼吸。倘若是白日,他定是發(fā)現不了她。然而陽魃未料自己一覺睡到了晚上,他已經能夠看到她的火焰。 而她更未料到的是,他在那一瞬間同時參悟了金色火焰的秘密。 早在那晚,她逃離馮宅又轉而帶著小丁寶回來救他時,他便已經有所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