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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騾,我剛看到的?!?/br> 李柔風和小丁寶燒水,收拾房間,給抱雞娘娘擦洗了一番后又自己洗浴,小丁寶已經(jīng)困得在浴盆里睡過去。李柔風摸索著抱起小丁寶,幫他擦干身子,把他抱去耳房睡覺。小丁寶之前去給通明先生送完信回來,就睡在他的床上。 六歲的孩子,身子軟乎乎的像條蠶一樣,乖巧地蜷在他臂彎里。李柔風給小丁寶掖好被子后打算離開,小丁寶拉住他的手說:“柔風哥哥,你能在這兒陪我睡么?”他怯怯地說,“這屋子里有鬼,我一個人住著好害怕。” 李柔風只得解了外衣,陪小丁寶躺下。 他想,倘若小丁寶知道他不過一具尸體,不知會嚇成什么樣子。 小丁寶不似陽魃渾身火熱,但也暖乎乎的像個紅薯。紅薯煨在他懷里睡了會,迷迷糊糊說:“柔風哥哥,你的手好冰涼,我?guī)湍闩??!惫嬗袃芍粺岷醯男∈謴谋蛔拥紫律爝^來,抱住了他冰冷的手。 李柔風想,原來小孩子的感覺是這樣的么? 他過去,從未想過將來要有孩子。蕭焉是王,自然必須開枝散葉,傳香火以延國祚。而他生性恬淡柔和,并無大志,畢生之愿,也不過是精研金石,時有蕭焉相伴,悠然閑適過一輩子罷了。 過了會,李柔風感覺小丁寶的手都被他給冰得涼了,便輕輕地將他的雙手拿開,又放回他自己的身子前捂著。小丁寶打了個噴嚏,他連忙整個人從小丁寶被子底下輕手輕腳地了挪出來。 他陰氣太重,除了陽魃,一般人是受不了的,更別說是孩子。 但他聽見小丁寶夢囈般地說:“柔風哥哥,你和娘娘都回來了真好,我又有家了……” 李柔風聞言怔了一怔。 待聽見了小丁寶熟睡后均勻的呼吸聲,李柔風披衣而出,獨立中宵。 庭院中,房子上的骨灰已經(jīng)被吹散了許多,星星點點余下的,仍能見出大概的輪廓。地上曾被他用骨粉抹開的殘碑,仍然依稀可見。 他站了一會兒,又摸去雜物房,提出了之前沒用完的半壇子骨灰,洋洋灑灑,拋在院子以磚塊砌就的地面上。 他沒有猜錯,地上那些磚塊里,又有許多是秦漢、魏晉時候的古甓舊磚。他用手指細細地摸著磚縫,這些古磚都是新填補的。又細細去辨磚上鐫刻的文字,則有的真,有的假,顯然搜集之人,并沒有那么強的鑒別力。 陽魃像他一樣喜歡這些古物嗎?并未見得。倘若真是因為喜歡,她不會不懂得去分辨真假。 她似乎只是在收集,像一種癖好一種發(fā)泄一樣似的在收集。因為院子里的地磚中,這些鐫字的古磚真是太多了。他看到最顯眼的一塊:“死生亦大矣”。 一點一點地摸過了這么大片院子,他將落葉都揀在了一起。他沉默地坐在地面上,只明白了一件事—— 陽魃喜歡他很久很久了。 遠在鬼市遇見他之前。 風起于青萍之末,情何曾顛倒因果。李柔風參悟不透,指尖在風露流螢中幾乎都要腐了去。他正要起身去陽魃房中,忽聽見院墻外喧聲大作。正驚訝時,院門已經(jīng)被轟然撞開。 一個校尉帶著一堆兵急哄哄地沖進來,校尉根本看都不看院中的李柔風一眼,揮刀一指,厲聲喝道:“給我搜!” 皮靴的橐橐聲雜亂無章地在院子里四散開來,李柔風耳聞有人奔向東廂房,慌忙跑過去擋在門口,道:“你們夜闖民宅,是要做甚?” 那校尉粗聲大嗓罵道:“滾一邊兒去!我們驃騎將軍要見抱雞娘娘!” 一聽是楊燈,李柔風心定許多,又聞他話語中稱“抱雞娘娘”而非“張翠娥”,心知恐怕是對她有所求。他道:“娘娘已經(jīng)睡了?!?/br> 校尉哪管那多,向那幾個兵使了個眼色,一個兵將李柔風拉開,另兩個兵一腳踹開房門,進去把張翠娥架了出來。張翠娥喝得爛醉,竟是不醒。李柔風進房摸了件略厚的長衣,奔出來追著那團火,懇求校尉道:“將軍,請將我一同帶去。娘娘醉了,需得我照顧她?!?/br> 校尉毫無耐心地將他推開。李柔風鍥而不舍地追上去:“將軍,您可能忘了,上次驃騎將軍落水,是我把他救上來的。倘若抱雞娘娘要施些法術,也須得有我輔助。” 校尉這才正眼瞧他,奪了根火把,在他面前上上下下地燎過,吼了一聲:“跟著!” 李柔風去追那團火,兩個兵已經(jīng)將張翠娥架上了一輛大車,他摸索著爬上去,卻聞那兩個兵低低的yin聲褻語:“這小娘們,身上竟是嫩得緊?!薄澳忝膬毫??”“腰啊?!薄罢Σ桓彝厦??”“有啥不敢?不就一算命的娘們?!睆埓涠鹚瘯r只著了雪白中衣,現(xiàn)下被扯得大半爿凝脂般的胸口都露在外面。那兩個兵正要伸手進去摸,忽而感覺面前站了人。他們知是方才院中那個下人,正欲呵斥他滾下去,一抬頭,卻見一個無頭之人。 大車轔轔而動,火把光影幢幢,兩個身強力壯的大兵的驚聲尖叫劃破夜空,他們屁滾尿流地滾下車去,吐出黃水,嚇破了苦膽。 車中,李柔風將頭顱置于頸上,拿著抱雞娘娘的一雙暖熱的手撫在自己項上。那一張夜色中格外俊麗的臉嘴唇緊抿,極其冷靜。很快,那整齊的刀痕便消失不見。 他摸索著給抱雞娘娘把中衣穿好,系緊了衣帶。又為她套上那件長衣,穿得嚴嚴實實的。車輪顛簸,他將她抱進了懷里。 第24章 李柔風死在長兄的懷中。 他留給兄長的最后一句話是:“太疼了,大哥,你不要吃。” 兄長涕淚滿襟,說給他聽的最后一句話是:“寧為太平犬,莫為亂世人?!?/br> 他沒能轉(zhuǎn)世成太平犬,他甚至仍然留在這亂世,成了一個陰間人。 人是會變的。當他在馮時面前褪去衣衫時,他便忽然明白,這世間許多事情,看上去難,只不過是人沒被逼到那種地步。 他素來怕疼,第一次尸腐的時候,他疼得滾在地上懇求癱子陽魃殺了他。被道士法遵鬼縛的時候,施了符咒的蛇錐穿過肋骨,比任何一次尸腐都疼。他咬碎自己的舌頭吞了下去,本以為至少能讓自己昏迷,卻發(fā)現(xiàn)陰間人根本不會因為疼痛而昏迷。 所幸楊燈給他的軍隊配置的軍刀極其鋒利,削鐵如泥。利刃旋過咽喉,割破喉管時他被涌出的血嗆到,但他及時地閉了氣。 最艱難的是頸椎骨,他一手揪著自己的頭發(fā),另一手狠狠砍了自己兩刀,才把頭顱拿下來。 他想起一句“君子遠庖廚”,倘若過去二十四年能離庖廚近一些,約莫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手法不利索,讓自己疼得哆嗦,很不得體。 車廂外,校尉的馬鞭抽在那兩個士兵的身上,“混賬!人不是好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