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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背著她蹈過尸山血海,他吃下了大魏將軍的心臟,他又背著她朝向東方噴薄而出的曦光走去。 李柔風(fēng)變成了一個怪物。 ---------------------------- 注:應(yīng)天罡,天罡指北斗七星的柄。古人有星辰崇拜,道家認(rèn)為天地化育萬物,人與宇宙自然共振時,便可以得到來自天地的力量,也就是二十六、二十七章提到的“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所以當(dāng)人捏出的訣法能夠“應(yīng)天罡”,也就是天人合一的時候,就能夠發(fā)揮訣法的功效了。 這是作者的理解和設(shè)定,勿深究。 第60章 張翠娥跑了。 她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座空宅里頭。宅子不算大,墻卻很高,足足有三個她高。 身上的小傷好得差不多了,幾處大傷還沒有痊愈,讓她的行動不算太方便,勉強(qiáng)能下地行走。 她想自己的確是賤命一條,中了那么多箭,卻還是死不掉??赡苁撬?dāng)受的報應(yīng)還未受完吧,她慢吞吞地想。 她慢吞吞地起床,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小腿和手臂上的rou都松軟了,沒什么氣力。慢吞吞在宅子里晃悠,宅子里很空,所有的門都從外邊緊鎖著,但是備給她的衣物、日用都很齊全,甚至還有些金銀珠翠的首飾。 宅子里她看到了兩個活人,一個年輕的啞婢,專門服侍她,為她做飯洗衣?lián)Q藥,另外還有一個年老的啞仆,做些劈柴燒水的力氣活。 這兩個人也都不出宅子,墻上有一個小小的窗口,每日有新鮮rou食蔬菜和藥材從窗口中送進(jìn)來。 這兩個人之間咿咿呀呀,用手語交流,卻從來不同她說一個字。她說話他們也不聽,只擺手,也不知是聽不見,還是不讓聽。 張翠娥在墻根挖地團(tuán)魚來數(shù)日子。她拿了老啞仆的一壇酒,每天挖一個地團(tuán)魚丟進(jìn)去,當(dāng)酒壇里泡了十八個地團(tuán)魚的時候,她身上的傷全部愈合。藥都是極好的藥,方子也都是極好的方子,她來者不拒,也不再追著啞婢問來處,這十八天,她每一天都安分守己。 第十九個地團(tuán)魚丟進(jìn)去后,她在柴房放了一把火,墻上用炭寫了一排很好看然而通俗易懂的大字: 誰敢欺負(fù)這兩個啞仆,我煉陰間人殺了你們。 她早就收攏了首飾衣物,趁兩個啞仆救火時,從挖地團(tuán)魚挖出的地洞里爬了出去。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墻太高翻不出去,還想不出別的法子了不成? 還是在建康城里頭,她確認(rèn)。但她突然覺得整座建康城都不一樣了,完全翻覆了一個樣子。 整座城池都白亮得炫目,寧靜到令人心驚。她拿手遮了日光,四下里觀瞻,果然已經(jīng)不是她記憶中的建康城了,現(xiàn)在的王城中,沒有一絲兒的陰氣,過去被鮮血染作黑色的泥土,仿佛又都變回了原本的顏色。她所感覺到的寧靜并不是沒有聲音,相反,人們來來往往,聲音嘈雜,只是那聲響交織成一片,并沒有什么具體的一聲能傳入她的耳里。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寧靜的,不再是她記憶中的恐慌和緊張。 是——天下太平了嗎?她疑惑著,迷惘著,遲遲不敢確定,抬頭望向遠(yuǎn)處高高的城樓,湛藍(lán)天空下獵獵招展著一面巨大的王旗,王旗鑲著莊重的黑色的邊,上頭一個碩大的“蕭”字。 還是澂王的城。 那李柔風(fēng)呢? 她跑到王宮去,宮門緊閉,她逮著了宮外的一個老者問:“敢問阿翁,如今王宮中可是住著澂王?” 她這話問得奇怪,仿佛久居山中,不知人間年月。老者見她穿著甚是體面,人也有禮,便答道:“自然是澂王,只是澂王如今不在宮中?!?/br> “那澂王現(xiàn)在人在何處?” “澂王出征去了,討伐大魏?!?/br> “那您知道李柔風(fēng)么?” “李柔風(fēng)是誰?” “澂州李氏的三公子,李冰,他應(yīng)該跟隨在澂王身邊?!?/br> “沒聽說過?!崩险叩?,“我兒子便是澂王身邊的親兵,可不曾聽說澂王身邊有這樣一個人?!?/br> “那……那如今在宮中的是誰?” “這你也不知道嗎?代為理政的是南平王,鎮(zhèn)守宮中的是太子蕭淳風(fēng)?!?/br> 張翠娥大為震驚,南平王是澂王的兄弟她知曉,可這太子蕭淳風(fēng)是從哪個蘿卜坑里冒出來的?澂王的子女不都死去了么? 她又問老者蕭淳風(fēng)的事情,老者卻閉口不言了。 張翠娥怏怏然,向老者道過謝,臨走時又想起一人,問道:“阿翁,那請問通明先生現(xiàn)在何處?” “通明先生啊,他去阿育王塔受戒禮佛去了。” 張翠娥“啊”了一聲,問為什么,老者道:“澂王殿下崇的是佛法,通明先生身為道家宗師,倘若不能佛道兼修,如何能取信于澂王,保全陽隱一門?” 張翠娥心中惘然。辭去老者之后,她在城中四處行走,去了很多地方,問了許多人,得到的答案與那名老者并沒有什么不同。 她精疲力竭地回到老宅,老宅大門緊鎖,其中什么也沒有。又去浮屠祠,祠中倒是被修葺一新,大佛修好了金身,開始有了香火,然而阿春和小丁寶都已經(jīng)沒了蹤影,連大郎君、大黑馬,還有毛驢,都已經(jīng)不知去向。 張翠娥翻進(jìn)老宅去住了一夜。中宵,依然夜涼如水,竹影搖移。 她行走于庭院之中,但見的磚塊,依然參差錯落地嵌在庭院里。 但她忽然覺得自己好似做了一場大夢,夢里有人如此真實,夢醒時分卻不知所蹤。 建康城里已經(jīng)感覺不到一絲兒的陰氣,就仿佛她大夢之中許下的那三個愿望全都變成了真實: 這世間沒有陰間人。 這世間的陽魃不過凡人一個。 這世間不再有她和李柔風(fēng)的故事。 都是大夢一場。 可她為什么就成了那個還活著的、夢醒的人呢? 她忽的就笑起來,笑到最大聲的時候開始哭,躺在地上開始哭??拗拗鋈挥X得極大空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 她只覺得悵然若失,失魂落魄。 她離開了建康城。她漫無目的地行走,有時候騎馬,有時候搭車,餓了就吃,渴了就飲,困了就睡,腦中全然放空。她手提一把柴刀,指握符咒,兇悍無比,連土匪都不敢劫她。 她長得越來越胖。 有一天早上換衣服,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小肚子都凸出來了,腰也粗了一大把,這才大吃一驚,心想自己怎么能長這么胖了。 她想可能是心寬體胖。走了這么久,過去的那些人,那些事都快被她忘光了。這是她的目的,既然死不了,那就全忘掉,徹底忘掉,她就解脫了。 但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