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真可愛，什么向日葵種子種下去一百天也不冒芽？八成已經(jīng)壞了，但是他不想傷害她的自尊心，不愿意道破。他問道：“師妹，你從哪里弄來的向日葵種子？”

“師父給的?！比~涵沛不假思索地說道：“他說，除非有奇跡出現(xiàn)，向日葵才會長出來。”

江曼路笑了笑，偏著頭問她：“所以你就一直等著奇跡？”

葉涵沛點了點頭，“我相信這世界上有奇跡發(fā)生，石頭也會開花?！?/br>
江曼路在心里笑道：“師妹啊師妹，你還沒有踏入社會，不知道世間的殘酷，奇跡多半是建立在努力與拼搏上的，天上也會掉餡餅，可是會把人砸死。”

他慢慢站起身子，朝家的方向走去，小師妹追在他的身后，問道：“師兄，你是不是不相信奇跡？”

“相信啊，就你說的，石頭也會開花。”他雖這般說，心里卻罵道：“傻丫頭，你那幾顆瓜子多半是師父在上面動了手腳，要等著它們破土而出，做夢吧?！?/br>
“你騙我?！毙熋每焖俚刈飞蟻恚⒆柙谒那懊?，揪著頭發(fā)辮子，頭埋得低低的，顯然不相信他說的話。雪襯得她的臉蛋白白的，有一種尚未經(jīng)歷風(fēng)霜的稚氣，她的個子不是很高，卻很協(xié)調(diào)。

江曼路拍了拍她的頭，說道：“師兄怎么會騙你呢？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了。”

他繞開她，繼續(xù)向前走，隔著不遠，他看見師父已經(jīng)醒了，正站在門口伸著懶腰。

他回頭催了一聲，“師妹，咱們走吧，師父已經(jīng)醒了?！?/br>
他們一起來到師父的面前，輕聲問道：“師父，你醒啦？”

驪山道人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嘴角露出微笑，他問：“還習(xí)慣吧？”

江曼路點了點頭，回道：“還習(xí)慣?！?/br>
驪山道人又說：“你師妹也是個孤兒，是我從火車站里把她帶了回來，雖調(diào)皮點，但是心腸很好。想不到你們師兄妹相處得還算融洽。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人世，你們可要學(xué)會相互照顧，獨立生存下去?！?/br>
“師父......”江曼路將話說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只呆呆地看著師父，他不知道師父為什么說這種話，明天就是他的壽辰，他應(yīng)該高興才對。

葉涵沛跑到師父的旁邊，拉住他的手，說道：“師父不會離開我們的，我要永遠陪在你的身邊?！?/br>
驪山道人滿臉慈祥，眼眶中蓄滿了淚水，甚至心里翻騰而起，險些沒控制住，他能收到這兩個徒弟，夫復(fù)何求。他摸著葉涵沛的頭，說：“師父也只是一具皮囊而已，怎么修養(yǎng)也敵不過時間的摧殘，人終究會死的?！?/br>
葉涵沛眨巴著眼睛看著他，問：“你們習(xí)道之人不是能長生不老的嗎，或者羽化升天，成為神仙？”

驪山道人一捋飄逸的胡須，仰天哈哈哈大笑，繼而鉆進屋里，很快抱了兩壇酒出來，說道：“沛兒，你燙一下，再準備幾個小菜，我要和你師兄大醉一場，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br>
葉涵沛還沒得到師父的回答，她索性不再追問下去，接過酒就鉆到廚房里去了。

江曼路站在一旁，忐忑不安起來，以前他沒有想到時間的珍貴，看著師父日漸蒼老，才覺得世上最無情的就是時間，它能把你所擁有的一切奪去，包括自卑和榮耀，你若死去，它再把生命延續(xù)給另一個人。

“路兒?！斌P山道人用手搭在江曼路的肩膀上，“在想些什么呢？”

“哦，沒什么?！?/br>
“那陪我走走吧?！?/br>
他們來到碧幽潭邊，開始圍住潭水漫步起來，江曼路緊緊跟在師父的身后，感覺他的背影是那樣高大，宛若一輩子都不可能超越的豐碑。

驪山道人背負著雙手，腳步穩(wěn)健輕盈，他緩緩說道：“路兒，我一直沒有把你的身世告訴你，你不恨師父吧？”

“師父不說，我也不必問?！苯夫\地說道：“師父曾經(jīng)說過，人是有根的，但是我從小生在這兒，被師父撫養(yǎng)長大，早把這里當作自己的根了?！?/br>
驪山道人又一捋胡須，一臉滿意，點點頭說道：“嗯，既然這樣那就好，其實，人生過得糊涂一點也好，什么事都要去較真，那就沒有意義了?！?/br>
江曼路一怔，對師父所說的話，還一知半解，他沒有什么人生經(jīng)歷，從小就封閉在這里，對世界的看法只不過像哪知井底的青蛙一般。

“師父，前段時間我與一個道士有過一點誤會，并寫信告知了你，你收到那封信了嗎？”

“收到了。”

“那你怎么看？”

“做捉鬼師很不容易的，這種事發(fā)生也很正常，不過你放心，我已經(jīng)給他寫了信，他會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與你計較?！?/br>
江曼路輕松了許多，又問：“哪人是什么身份，為何肚量那么??？”

“哦，只不過是一個上清弟子?！斌P山道人說：“人世間的糾紛多半因為利益而起，有的人心胸狹隘，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會做下傷天害理之事，不過咱們道家不提倡這樣，清靜無為，道法自然，人與人之間，人與自然之間應(yīng)該和諧相處。記得以后遇見這樣的事，退一步海闊天空就是了?！?/br>
江曼路點了點頭。

驪山道人忽然停住腳步，望潭興嘆，道：“為師活了這么大的歲數(shù)，與天下人爭奪了很多年，雖奪得名份，卻幾乎喪失了自己，現(xiàn)在想來真不應(yīng)該?！?/br>
江曼路突然想到之前聽見女人的聲音自師父的屋中傳出，想問個究竟，可是話到嘴邊，又被咽了下去，他相信師父的為人，師父絕不會做出那種茍且之事。

第34章傳藝

師徒二人正談話間，只見一只人頭龍身的怪物從潭水中一躍而起，在半空中劃出一條美麗的弧線，身邊的水珠飛濺，仿若珍珠一般。江曼路驚了一跳，發(fā)現(xiàn)她皮膚白皙，頭發(fā)烏黑，美得不可方物，簡直賽過人世間的美女。

她的眼神迷離，只回頭溫柔地看了驪山道人數(shù)眼，然后又鉆進水里，像只溫順的小魚，游蕩在他的身邊。

以前聽師父說，他曾經(jīng)看見過潭水中有水怪化身成美人，立于潭邊，婀娜多姿，楚楚動人，想不到是真的。

“路兒?！斌P山道人說，“這是咱們的鄰居，天啟！因為吸收天地靈氣，化為人形，已經(jīng)活了一千五百年了。”

一千五百年？那是多么漫長的時間，人都不知投胎轉(zhuǎn)世多少次了，想不到自然中的生靈，無貪，無嗔，無欲，活得比人要長多少倍。人才是最可悲的，一心想著改造自然，最終不敵自然的變化，反而被自然改造，生命短暫。

“人才有區(qū)區(qū)一百年的時間，生老病死，什么都要經(jīng)歷?！斌P山道人又說，“天啟不受時間的約束?！彼α诵?，然后右手一揮，天啟從水中一躍而出，身子矯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