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過來一句話，“七皇子在榮國府養(yǎng)的極好?！眹樀盟迫蚜?！再探頭張望，那賣糖葫蘆的跟一個穿玄衣的已走出去三四丈遠(yuǎn)了。

    何順心中頓時如掀開滔天巨浪似的。七皇子失蹤已久毫無蹤跡，原來竟是榮國府在偷養(yǎng)著？誰說榮國府與賢王早成一氣來著？合著榮國府是在賢王眼皮子底下使陰謀??！如今這天下早晚是賢王的。若去揭發(fā)他們家，必能得一大筆賞錢不說，還能在老子娘跟前揚眉吐氣，省的他二人日日念叨自己無能！

    打定主意，飛也似的才跑了幾步路，忽然念頭一閃，又轉(zhuǎn)回方才那茶館去。只見那醉漢已回去了，貌似酒也解了些，正與他朋友一道吃茶嗑瓜子兒。何順安下心來，拔腿奔去了他jiejie家。

    他姐夫不是別個，恰是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趙承。京中的掌權(quán)的換了好幾個，他辦事小心又會托上頭的馬屁，倒是一直留任。

    趙承平素極不耐煩這個小舅子，奈何他有幾分俱內(nèi)，看著媳婦兒的份上，也只嘮叨他幾分還罷了。這天晚上趙承下了衙門，才剛進(jìn)家門，門口的小子便說：“大人，何大爺來了！”

    趙承皺眉：“他怎么又來了！”

    小子道：“奴才瞧何大爺那模樣，得意洋洋的，仿佛是有什么好事兒?！?/br>
    趙承哼道：“他能有什么好事，無非是賭錢又贏了兩把罷了?！彼爝~著方步進(jìn)去。

    何順正在趙承書房一壁喝茶一壁與侍立的丫頭子調(diào)笑，趙承進(jìn)來咳嗽一聲，嚇得那丫頭滋溜一聲躥出去了。何順忙站起來笑上眉頭：“姐夫！我今與姐夫送一樁大大的功勞來了！”

    趙承瞥了他一眼：“你只安生些、少賭錢吃酒，便是送我大大的功勞了?！?/br>
    何順幾步躥到他跟前道：“姐夫莫要瞧不起人，我本事大著呢！”

    趙承冷笑一聲：“哦？你考個秀才來我瞧瞧？”

    何順道：“考秀才算什么！我今日得了一樁好消息，管保你升官發(fā)財！”乃壓低了嗓子將聽來的那話說了一回。

    趙承大驚！“不可能！”

    何順在旁坐下翹起腿哼道：“榮國府就是根墻頭草！”

    趙承背了手在屋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口里道：“不可能。榮國府與賢王素來交好，豈能干這種事！”

    何順得意道：“若非今兒可巧讓我撞上了，賢王還蒙在鼓里呢。”

    趙承道：“可是有人故意引你過去的？你可莫當(dāng)個棒槌，上了人家的當(dāng)?！?/br>
    何順道：“我今兒可是財神爺相助、特送我一樁富貴的！況我還回去看了那人呢?！?/br>
    趙承搖搖頭：“那算個什么。”因思忖再三，向何順道，“你在哪個茶館喝茶的？速領(lǐng)我去。”

    他二人便回到方才何順喝茶的茶樓，老板小兒皆認(rèn)得趙承，忙過來打躬作揖。

    趙承道：“聽聞你們今兒來了一個穿黑的醉漢。”又推何順。

    何順忙指道：“就是下午那會子坐在那兒的?！庇直缺葎潉澱f了半日模樣衣裳。

    店小二道：“委實有這么個客人?！?/br>
    趙承道：“他半路去了一趟茅房？”

    小二道：“是！本來小的給他指了路。因茅房在小店后院里頭，我們后頭有幾個扁豆架子，他一進(jìn)去就暈了，立時回來讓小人給領(lǐng)著去的茅房。”

    何順拍掌道：“如何！顯見神仙指路，那財神爺只是來給何爺領(lǐng)路的！”

    趙承仍然猶豫不決。

    何順將他拉到一旁攛掇道：“姐夫還等什么呢！拆穿了他們，賢王還能不獎賞你？高官厚祿滾滾而來！”

    趙承思忖半日，搖頭道：“榮國府素來不愛摻和天家之事，何必趟那趟渾水?！?/br>
    何順道：“念著有一日太上皇回來好封官唄。我瞧賢王大勢已定，太上皇回來又何如?！?/br>
    趙承只擺擺手。

    打這一日起趙承便寢食難安。一頭不肯信他小舅子聽來的話，一頭又放不下那般大功。他終究只是個六品小官，這等事一旦有誤，榮國府碾死他只須一根手指頭。置之不理吧又不甘心。萬一是真的呢？自己都當(dāng)多少年的小官了，朝中這般大變，許多七品九品芝麻官朱紫滿身，他卻不曾撈到半分好處。又細(xì)思一回。若當(dāng)真七皇子在榮國府養(yǎng)著，唯有他們大太太養(yǎng)著的那個韓家的孩子了。只是當(dāng)時太亂，這會子再想查清楚實在太難。

    他遂打發(fā)了一個貼心的捕快往韓家宅子左近去打探。那邊的鄰居也搬走了大半，有個多舌的婆子聽見他在打探韓家小哥兒，湊上來道：“那孩子實在命好！他本是韓大爺在外頭同一個粉頭養(yǎng)的，鬧了數(shù)年沒領(lǐng)進(jìn)門。后韓太太終是養(yǎng)不出兒子來，沒奈何，接了他進(jìn)門。這命數(shù)好不是？一個粉頭養(yǎng)的野種竟記在了正經(jīng)太太名下！才養(yǎng)了不過個把月，韓大爺惹了禍，家都抄了！后來他一家子混到了城北牟尼院，韓家兩個主子一個接一個死了，只留兩個老媽子本是韓太太身邊服侍的，哪里肯養(yǎng)著粉頭的兒子！那野種眼見就是餓死的命，偏有位貴人的太太想養(yǎng)個兒子在身邊，可巧那貴人在牟尼院有人認(rèn)得，便薦了他。都說貴人有火眼金睛，竟看不出他是個野種、當(dāng)真領(lǐng)回去了！聽聞如今綾羅綢緞穿著、山珍海味吃著，比正經(jīng)人家的孩子還享福些?！蹦擞种钢麄兗业脑鹤舆谱斓?，“連屋子都替他要回來了。只不知記在他自己名下還是那養(yǎng)他的貴人得了去。”

    那捕快聽她說的有板有眼便信了七八分?；仡^往牟尼院去打探一番，還有人記得此事，果然如此。只是那向榮國府大太太舉薦這孩子的雖是她哥哥，她侄女兒卻嫁入了定城侯府！這般一來，趙承又起疑心了。乃又托人查驗戶籍，也一般如那個長舌婆子所言。

    趙承心中愈發(fā)顛過來倒過去的，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信。他媳婦兒見他每日念念叨叨的都快魔癥了，便說：“不如你去試探一番便是。若是，他們總有幾分心虛；若不是，也省的你如此掛念。依我說必是假的。順兒打小就沒那個運道，這等好事哪里能讓他撞見！”

    趙承想了想，也有幾分道理。又思前想后盤算了許久，這日一咬牙一跺腳，預(yù)備去榮國府試探一二。只是他將常服與官服換來換去了好幾回，終是穿著官服去了。

    到了榮國府門前下馬，他先問門口的小子道：“你們家爺們誰在府里呢？”

    小子道：“寶二爺環(huán)三爺琮三爺都在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