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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歹意、想要民心,怎么不留名呢?若說是太.祖爺留下來的人,怎么早年不出手這會子出手?” 馮紫英忙說:“你等等!前頭還罷了,與太.祖爺什么相干?” 賈琮道:“有些案子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有些則是非分明、沒的商量。你方才說的這些皆為后者——死的都是有罪的。難道修國府的爺們打死了人就可以不償命么?律法上有這一條?” 馮紫英道:“律法從來只能約束那些沒本事的尋常百姓,這話是你自己說的?!?/br> 賈琮道:“我說的是事實,尋常人皆被官府哄騙、不知道這事實。馮大哥,依著尋常人的念頭——依著好人的念頭,那些‘游俠兒’做的都是官府當(dāng)做未做之事,與王爺是有好處的。律法乃國之基石,天下亂之前律法必亂。自然,我朝律法已亂了許多年。高壯之木,從爛小根到爛大根到整個枯死,時間還挺長的。歷朝歷代多半是從開國后兩三代君主開始亂律法,中間遇上了明君就肅清一下然后接著爛,沒遇上就一直慢慢爛,終爛到昏君覆國。也有運氣不好的。本該中興之時非但遇到昏君、還遇到外敵。宋徽宗委屈啊。哲宗留下的江山本來夠他敗一陣子的,大不了日后他兒孫再中興一下。偏他就那么倒霉,遇上了金兵南下?!毖粤T一攤手,面上扮作嗟嘆模樣。 馮紫英思忖道:“你疑心這些游俠兒是太.祖暗暗留下的人,以防爛小根變成爛大根?” 賈琮道:“我方才不是念頭滿天飛么?想到了一下。后來就覺得不對了。若是太.祖爺?shù)娜?,怎么會磨蹭到現(xiàn)在才出手?多少年前就該出手了。當(dāng)不是他老人家留下的?!彼窒肓税肴?,搖頭,“實在猜不出來。人,肯費許多力氣去做一樁事,總要得到點什么。若只有一兩個人,可能是家里不缺錢的大俠想行俠仗義;許多人就不可能了。名、利、權(quán)、色一樣都撈不到。他們想要什么?” 馮紫英道:“不是還劫了財么?” 賈琮露出一個假笑:“有那么大的本事只劫財?打劫薛大哥哥的庫房不是更方便?” 二人絞盡腦汁想了半日,肚子都吃撐了依然沒個結(jié)果。 馮紫英回衙門后不久便讓司徒磐喊去了。原是方才司徒磐與眾幕僚議事,見候孝康心神不寧,問了一聲。候孝康凄然請罪,道:“微臣家中昨夜遭了盜匪,舍弟遇害。微臣心中戚戚?!?/br> 司徒磐驚道:“修國府少不得家丁護衛(wèi)守著,竟還遭了盜匪?” 候孝康嘆道:“那事兒本是他的不是……是微臣的不是。都是微臣平素懶于管束他,方釀成大禍?!庇謸u頭嗟嘆,“可……可……舍弟也是罪有應(yīng)得。可……” 他這般吞吞吐吐的,司徒磐能不過問詳情么?聽罷遂大驚:“趙承和馮紫英都沒線索?近日京中有許多這等案子?”忙命人去喊馮紫英。 馮紫英不敢隱瞞,實實在在回了話,道:“方才我與琮兒猜了大半日,委實猜不出來這些人想做什么?!?/br> 司徒磐眉頭一動:“賈琮也猜不出來?” 雖是司徒磐問起來候孝康才說的,此舉多少有幾分抱怨馮紫英辦事不利之意。馮紫英遂細說了賈琮所言,什么爛小根爛大根的。不知多少人朝他使眼色,他只做沒看見。末了道:“我二人亦琢磨不出他們想要什么,故此尚不知下一步如何應(yīng)付?!毖粤T看司徒磐面色鐵青,又躬身抱拳,“屬下失職。這就再去一趟修國府,瞧瞧還有旁的蛛絲馬跡沒有?!?/br> 司徒磐思忖片刻道:“琮兒呢?” “回翰林院了?!?/br> 司徒磐遂命:“喊他過來?!北娊阅?,不敢亂說話;候孝康更是恨不能尋個借口溜走。 不多時,賈琮過來了。行過了禮,茫然問道:“王爺,何事?” 司徒磐道:“你既來了,大伙兒且議議。這個‘爛小根’該如何處置。” 賈琮悄聲問馮紫英:“什么‘爛小根’?” 馮紫英道:“不是你的比方?以樹喻國,亦律法喻根?” 賈琮皺了皺鼻子:“這有什么好議的,根本沒辦法嘛。若有法子,幾千年數(shù)十朝早解決了。人的本性、社會的自然規(guī)律?!彼就脚吐犃T擰起眉頭。 便看羅曼站起來道:“王爺,不論爛小根爛大根,既是爛根,剪去便好?!辟Z琮翻了個白眼,馮紫英踢了他一腳。 司徒磐道:“琮兒覺得不能剪?” 賈琮道:“敢問王爺,哪位帝王天生就想當(dāng)庸主?哪位皇帝天生就不想做明君?許多事如同夏雪冬雷,根本就不可為么。” 羅曼拱手道:“敢問賈先生,嚴峻律法有何不可為?” 賈琮道:“晚生就只問羅先生一句話:人是不是分三六九等的?!?/br> 羅曼道:“自然。從開天辟地起人便分作圣人庸人、貴人賤人?!?/br> 賈琮聳肩道:“然而這些分劃并非萬古不變,是一直在變的。故此,許多時候難以界定誰比誰高一等,或是誰比誰地位高到可以隨意打殺還不犯罪。例如修國府那位三爺和被他打死的百姓……額……”他看了看候孝康,“例如……例如……對了,薛大哥哥少年時也曾因為爭風(fēng)吃醋打死過人命。”馮紫英忍不住捂臉。 司徒磐挑眉:“是么?” “是?。∵€是王家叔父替他擦的屁股。”賈琮大刺吧啦道,“那會子他家已沒了當(dāng)官的,不過是個尋常的商賈子弟罷了。士農(nóng)工商、商在其末。若要嚴峻律法,他不得償命么?可他償了命,那死者也活不回來啊!” 羅曼立時向司徒磐一躬到地:“懇請王爺派人肅查此案,莫使兇犯逍遙法外?!?/br> “話也不能這說啊!”不待旁人開口,賈琮搶著說,“薛蟠若是死了,王爺每日得少得多少稅錢?他有這個本事賺來大錢、從不少稅,旁人有這個本事么?萬千人里頭只得一個薛蟠。” 下頭有人道:“王爺,以錢抵罪古而有之!” 賈琮又道:“別!他會不痛快的。薛大哥性子爽利,還不如直接告訴他,王爺如今手頭有點緊,你支持一點,只做幫燕國一個忙?!毙从值?,“不不,別這么說,他跟王爺不挨邊。就說馮大哥手頭有點緊?我手頭有點緊?他拿點子錢出來不礙事。但讓他以錢抵罪,這個說法像是咱們訛他,會使人心里不痛快。薛蟠若想偷稅漏稅也不難。他既沒做,便是以足足的稅錢換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