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斟酌了半日才說：“大約是走得匆忙，沒想起來……”

    韓全哼道：“不用大約。那兩位實在犯不上給我娘什么臉子瞧，平素禮數(shù)也周全，今兒就是沒想起來還有大太太這么個人物?！辟Z萌糾結(jié)滿面沒話可接。韓全道，“你也不用打圓場，我娘這個太太不過是掛名養(yǎng)老的?！?/br>
    賈萌道：“三叔心里將大太太當(dāng)作尋常長輩，并無視她為母之意。你也知道，他是不管世俗規(guī)矩的?！?/br>
    韓全道：“老爺眼里又何曾有我娘？她在這府里猶如寄住的親戚似的。不然，新媳婦敬茶這等事還能忘了？能帶她來臺灣府還是托了你的福。”頓了頓，“既這么著，當(dāng)年何必娶了她?！?/br>
    賈萌癟嘴道：“全叔，侄兒說句實在話，也怪不得老爺。這門親事本是先老太太定下的?！?/br>
    韓全冷笑道：“如此說來是該怪我娘了？”

    賈萌托腮：“也不該怪她。在京里頭，女子并沒有婚姻選擇權(quán)。應(yīng)該怪她老子娘肯答應(yīng)這門親事。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嗯，也怪不得她老子娘。誰受得了這個誘惑，還以為女兒嫁進來就能把婆家的家私統(tǒng)統(tǒng)搬到娘家去。只能怪先老太太了?！?/br>
    他兩個就在離賈赦院子不遠(yuǎn)處一個花壇旁的椅子上坐著說話，可巧賈桂從里頭出來，趕著問道：“你們倆說什么體己話呢？”

    韓全隨口就說：“沒什么?！?/br>
    賈萌與他同時說：“琢磨大太太呢。”

    賈桂問道：“大太太身子不爽利呢？”

    “不是?！辟Z萌拉了她jiejie在身邊坐下道，“大太太是不是挺悲劇的？”

    賈桂想了想：“是挺悲劇的?！?/br>
    “我們在琢磨她這悲劇是誰造成的。是不是當(dāng)算在老太太頭上、還是她爹娘？”

    賈桂瞧了他倆一眼：“這里頭緣故多著呢。老太太、她爹娘都能算上，她自己也有不是?！?/br>
    韓全立時道：“我娘有什么不是！新婦進門給婆母敬茶難道不是規(guī)矩？”

    賈桂移目瞧她弟弟，賈萌低聲道：“我們猜，他倆忘記了?！?/br>
    賈桂也覺得有些尷尬，思忖道：“規(guī)矩不是律法，約束力本來有限。倘若違反了規(guī)矩而并無后果、或是后果沒人在乎，規(guī)矩就沒了約束力?！彼窒肓讼?，“直白點說，就是三叔三嬸縱然忘了給大太太敬茶，并沒有人提醒、也沒有什么不好的后果?！?/br>
    韓全本來滿腹都在替他養(yǎng)母冤屈，聞聽他們姐弟兩個所言，愈發(fā)惱了：“既這么著，將規(guī)矩廢了豈不好？”

    賈桂道：“本就該廢了。她又不是三叔的娘。”

    賈萌喊道：“停！你倆可別吵起來！”

    韓全哪里肯聽，駁道：“偏我娘卻是他老子八抬大轎抬進榮國府的正兒八經(jīng)的嫡妻！”

    賈桂道：“依我說這個規(guī)矩早該廢了。人是老爺娶的，干三叔什么事？三叔小時候她也沒照看過、半大了也沒管教過，巴巴兒要認(rèn)她做母親，三叔能愿意么？你瞧三叔對二姑姑多好。除非拿規(guī)矩硬逼著他，偏他并不稀罕規(guī)矩?；蚴亲屓迩评蠣旑伱妗?/br>
    賈萌急的跺腳，打斷道：“jiejie、我的親jiejie！快別說了！”

    賈桂不理他，頓了頓又說：“全叔，你心疼太太還不是因為太太對你好？她對旁人并沒有對你那么好，你不能指望旁人也心疼她。各得其愛罷了?！辟Z萌踩了賈桂一腳，疼得她“哎呦”一聲。

    韓全怔了。賈萌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叔三嬸并不是故意的，回頭我提醒下老爺，讓他寬慰寬慰太太?！?/br>
    賈桂甩甩腳面子，道：“萌兒這就是愛屋及烏。他與你兩個交好，順帶也敬重太太些；太太也是一樣的，瞧在你的份上對萌兒比對旁人好些。誰還能無故瞧得上誰么？”

    韓全冷笑一聲：“大姑娘說的是。我本不該指望旁人瞧得上我母親的?！闭酒饋砭妥?。

    賈萌喊道：“上哪兒去？”

    “指望不上旁人，我得自己去安慰我娘?！?/br>
    賈萌眼巴巴瞧著他走沒了影子，抱怨道：“jiejie！他心里不痛快呢，何苦來給他添堵?！?/br>
    賈萌嘆了口氣，搭住賈萌的肩膀：“我只是心里頭不自在?！?/br>
    賈萌瞧了她一眼：“哎呦，誰惹大姑娘不自在了？”

    賈桂撇嘴道：“三叔許是當(dāng)真不記得了，他本來隨性；三嬸是個四角俱全的，怎么不提醒他？拜堂的時候只要躬個腰就好，敬茶卻是得下跪磕頭的?！辟Z萌眨眨眼。賈桂抬目望天，“三叔不喜歡給人磕頭，我也不喜歡。平素我在太太跟前皆是行個萬福的。想到來日我成親，說不定也得給一個與我并不相干的女人磕頭，我就滿心的不自在。”

    賈萌沒話可說，干巴巴坐了半日，低聲道：“jiejie別不自在。全叔在我們家只仗著太太；太太沒地位，他就如同沒了根似的。”

    賈桂“哎呀”一聲：“我竟忘了這個！”又跌足道，“怕是傷著了全叔，如何是好？我給他道個歉去？”

    賈萌橫了她一眼：“你話都說到那份上了，還道什么歉？他打小心思就重……罷了，回頭我勸勸他?！?/br>
    賈桂想了半日，方才委實唐突了，也委實不知如何道歉才好，道：“你去太太那兒，我見老爺去，讓他賞賜太太點什么補償一下吧?！辟Z萌點點頭。

    賈萌遂起身去了邢夫人院中，韓全正陪她說話兒呢。見他來了，沒好氣瞪了他一眼。賈萌趕忙給邢夫人請安。邢夫人見了他，果然歡喜了些。兩個小的遂你一眼我一語哄邢夫人高興。不多時，賈赦命人送了許多東西過來。邢夫人喜之不盡，口里還說：“這么好的東西給我這個老婆子豈不糟蹋了?！彼闹苎诀咂抛邮箘艃汗ЬS。

    趁她領(lǐng)著人看東西的功夫，韓全拽了把賈萌，低聲道：“是你說的？”

    賈萌道：“是我jiejie。她已經(jīng)明白自己說錯了，你別生氣。”

    韓全哼了一聲：“我拿什么生氣！”回身看了看邢夫人，“我母親待她不好么？不過是待她好的人太多罷了。”

    “哎呦小全大爺！人家女孩子都道歉了，你還想怎么著?！?/br>
    韓全嘆道：“老爺是看福兒jiejie顏面、福兒jiejie看我顏面?？蓱z我這實心眼的母親，還當(dāng)老爺心疼她呢。不若讓她早些死心的好，何苦來弄這些假象?！?/br>
    賈萌道：“既然她看重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