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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苦力,精神尚好。聽聞女兒平安,頓時垂下淚來。而后全家相見、涕淚滿襟自不必細述。賈琮與沈釗談了個把時辰,見此人果真是個人才,便預備帶回臺灣府去。 又隨口問起他在礦上如何。原來世子妃家弄出他們來竟費了許多力氣。這些人皆與死囚無疑,送去的乃是一座金礦。既是產(chǎn)金之處,少不得有監(jiān)守自盜的,恐怕出去的人會泄漏消息。故此那金礦進去容易出來難。賈琮想了想,請讓他寫篇文章描述金礦官吏是如何盜金的。沈釗怔了怔,眼角噙淚一躬到地。 他乃連夜寫出呈了上來,賈琮看罷不禁也想垂淚——那些勞役簡直比牲口還不如。思忖片刻道:“我知道你這文章寫得好。然此文我只能送給書局印刷出版、替你們家添置些銀錢,呈給王爺世子是無用的?!?/br> 沈釗頓時失望:“何以不能呈給王爺世子?” “重點不對。”賈琮淡然道,“受苦的都是勞役,勞役本為罪犯。雖說有許多你們這樣無辜被牽連的,依然是罪犯。而金子卻是蜀國的。王爺派去金礦替自己監(jiān)工的官吏偷了王爺?shù)慕鹱?、還想盡法子哄騙主子,這般內(nèi)容才能激怒他。至于你的文章——”他指道,“真真寫的字字血淚,良善百姓看了難免會起惻隱之心。送去書局廣散往四方,讓更多人看到,說不定會引得些老儒之流向各國王爺進言、請他們改善勞役者待遇。但凡能有一家王爺采納也算積德?!?/br> 沈釗呆了半晌,開口欲駁又無處可駁,終垂下淚來:“小人冤枉……” 賈琮道:“你雖冤枉,錯卻不在王爺、亦不在世子,而在律法。連坐之罪荒唐可笑、滅絕人性。但凡此法不廢,縱然礦上善待勞役又如何?難道沈先生應該去做苦役么?” 沈釗眼神一亮,拱手道:“賈先生可能說服王爺破除此法?” 賈琮搖頭:“眼下不能。不對,應該說是永遠不能。你想吧,一朝權(quán)在手,誰不愿意‘你惹我不痛快、我殺你全家’?縱然這任王爺性子寬厚廢除掉此法,世子繼位說不定就給恢復了。何況如今天下這么多王爺,性情習慣各不相同?!?/br> 沈釗黯然,良久嘆道:“倒是小人多想了?!?/br> “想幫你在金礦的朋友,就重新寫篇文章?!辟Z琮將前頭那篇收起,“你知道該怎么寫?!鄙蜥擖c點頭。 次日,沈釗又交了一篇文章過來,細述了金礦官吏如何損公肥私。賈琮將此文直送到了蜀王案頭。因想起鈴鐺的堂姐來,順口問了陳瑞錦一聲。她道:“整治了一番,已明白事理多了。過些日子送到吳國去,讓甄藏珠酌情處置。” 賈琮本想著立時動身,趕回大佳臘過年還來得及;陳瑞錦卻說不愿意大冷天的趕路,不如看看蜀地風俗。他們遂留在蜀國過年了。裘氏聽說了,特過來馬行問緣故。陳瑞錦懶懶的道:“我們是今年成親的,成親之后便得上他們家過年去。雖說他們家二嫂子是個周全人物,總歸她是她、我是我。比如我瞧著青花的碗碟順眼,她卻喜歡顏色鮮亮的碗碟。若在蜀國過年也不用我cao心年事,且件件皆可隨我意,豈不自在?” 裘氏啞然失笑:“竟是這么個緣故。虧的你男人也聽肯你的?!?/br> 陳瑞錦也笑道:“他壓根兒不知道。縱然知道了也無礙。旁的事他有法子,這等事他是決計沒有法子的?!?/br> 裘氏心下慨然,又有幾分羨慕,便欲告訴司徒岑。不想司徒岑回來臉色便不對,問他又說沒事。反復試探幾句,他皆不說。裘氏便有些不放心,使人托賈琮問問。 賈琮漸漸無事,便約了司徒岑到一處小酒樓吃酒。二人相見一看,這廝果然有些不對。平素吃酒皆是隨性而飲,今兒上桌就連灌下五六盞去。賈琮在旁干瞧了半日,也不說話也不吃喝。司徒岑撂下杯子道:“我同我哥哥說了實話?!?/br> “???” “你們不是猜,我哥哥喜歡過一個男人?你們沒猜錯。” “我們是沒猜錯啊……”賈琮立時明白他做什么了,好懸跳起來,“什么?你……”你個熊孩子!我費了多大力氣替你遮掩的!旋即掩飾道,“內(nèi)什么,猜就猜吧?!?/br> 司徒岑斜睨了他一眼:“你沒猜出來?” 賈琮嘿嘿兩聲:“我也猜出來了?!?/br> 司徒岑仰脖子倒下一杯酒:“那事兒可是你做的?” 賈琮裝傻:“什么?” 司徒岑默然半晌道:“堂堂八尺男兒,總不能讓母親替我背黑鍋。” 罷了,顯見他已猜了個明白。賈琮好一會子才說:“那事兒……倒是王妃自己愿意的?!?/br> 司徒岑又吃下一杯去:“我母妃委實有許多不是,然她對我們兄弟二人卻是極好的。是我做的事,焉能讓她頂包。我還是個人么?” “這個……站在道理上你沒錯的。”賈琮磨磨蹭蹭的說,“可如此一來,世子可會對你起間隙?王妃也是怕你們哥倆不睦。她好歹是你哥哥的親娘……” “……我也是他親弟弟?!?/br> 賈琮一嘆:“你怎么會生在司徒家!真真不像。你這樣的,下輩子都奪不了嫡?!彼就结嘈α讼?,埋頭飲酒,飲了個酩酊大醉。 賈琮眼看此人越來越像一攤爛泥,喊了個下人進來,吩咐他立時上世子府去,告訴世子不論如何務必來一趟?!澳阒徽f我有要緊事找他,別告訴他三殿下也在?!蹦侨藨暥?。 世子以為是什么要緊事,當真丟下手頭一堆公務趕了過來。進門頭一眼便看見司徒岑癱倒在案上,眉頭一擰。賈琮立在窗口朝外張望,聽見后頭的聲音也不轉(zhuǎn)身,乃道:“主意是我出的?!鳖D了頓,“太上皇的人拿著當年那事要挾王妃,故此國舅爺打著阿岑的名頭強奪了十九處民產(chǎn)。說到底還是為了妨礙整頓吏治。然而那舊事已驚動了世子你,不給個說法顯見不成。我遂勸說王妃自己主動幫阿岑把黑鍋背上?!彼L長一嘆,轉(zhuǎn)過身來,“倒是小瞧了他,這廝竟是個光明正大的主兒。你說他怎么會生在你們這樣的人家?若是遇上心狠手黑的兄弟,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的。”世子不語。 賈琮又道:“我知道誤傷人命也是傷了,也知道心里但凡進去什么人、那人保不齊就如同生了根似的永遠都在那兒了。然而人總是要往前走的。你既忘不了他,就別忘了他,讓他在記憶中陪你到老。這話聽著矯情,實在也是無可奈何。不然你還能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