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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有與楊家子弟遇上的, 常常拿冷眼瞥著。 蘇澄扮作男裝溜在旁瞧見了,干脆請了一位長得最土氣的楊家小子名叫楊徳壽的, 換了身干干凈凈的土灰色布衫子, 抱把大笤帚閃在蘇韜召見士子的屋子中。但凡有冷眼瞧楊徳壽一眼的,不論文章寫得多好皆不要。楊徳壽容貌雖土氣,只得十八歲,正是淘氣的年歲,心胸也寬宏,遂答應(yīng)了。見這么多士子愿意來替自己辦差,蘇韜本有幾分飄然;然而楊徳壽往那兒一站,不給他冷眼的竟然屈指可數(shù)!楊家?guī)孜贿^來時,蘇韜是見識過他們本事的,知道他們比尋常保鏢強(qiáng)得多。不禁嘆道:“不以貌取人者何其少也!” 賈琮在旁寬慰道:“淺薄者本來就多。其實(shí)府衙里頭未必非要用君子不可,偏眼下不知道哪路妖魔鬼怪在找你這衙門的麻煩,小人容易被利用。還是挑剔些、盡量請君子的好?!?/br> 府衙一壁招賢,一壁使人大街小巷的貼告示,并請了說書先生去茶樓酒肆宣揚(yáng)“朱紫街旺鋪拍賣”之事。謝家在江西的產(chǎn)業(yè)自然不止這么四十來處。蘇錚又列了張單子給陳瑞錦,試探道:“楊家那幾位,可能留在府衙常駐不能?” 陳瑞錦想了想道:“他們家世代都是綠林道上的,不大習(xí)慣受拘束。我明兒請一位與我同去辦差,試著引他起興致看看?!?/br> 后她果然領(lǐng)了位楊小哥出去。因謝家就沒有一處鋪?zhàn)诱?jīng)做生意,民怨極大;查封他們家產(chǎn)業(yè)時百姓歡喜得敲鑼打鼓。那孩子跟著得了許多夸贊,與有榮焉,回去時興致勃勃的。陳瑞錦心下暗笑:有戲。 查了數(shù)日,謝家留在南昌府的產(chǎn)業(yè)多半都查完了,知府衙門也招到不少人手、暫且可以辦公。蘇韜遂貼出告示去,問百姓可有冤情。這下可了不得。次日一大早,府衙外頭哭天搶地的站滿了告狀的人,還有披麻戴孝的。賈琮一瞧,蘇韜縱是神仙,三五天的斷乎不可能審?fù)赀@么多案子。趕忙從后門溜回蘇府,上蘇澄那兒取了兩疊彩箋來,自己擺了張案子坐在東邊那個大石頭獅子旁,案上設(shè)下筆墨。又喊了兩個新近招聘來的文吏在旁看著。 那個嗓門又大又亮的衙役出來喊道:“各位父老鄉(xiāng)親,蘇大人知道大家皆有冤情。不著急。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惡人總有報應(yīng)。蘇大人一日兩日辦不完這么多案子,大家也不必巴巴兒日夜排隊。請到這位賈先生這兒來登記取號牌!” 旁人并不知道號牌是什么,紛紛圍攏過來詢問。賈琮提筆在一張紅箋上寫了個“零零壹”,又在另一張黃箋上寫個“零零壹”,問道:“誰要打官司?” 眾人齊喊:“大人!我打官司!” 賈琮看了看:“嗯。每家派一個人,在我這兒排隊。”眾人嘩啦啦排成一溜。他問頭一個中年人,“這位先生大名?” 那人道:“小人不是先生,名叫熊三五?!?/br> “熊先生,你要告什么人?大略同我說說?!?/br> 那人垂淚道:“小女讓芳春樓強(qiáng)搶去了……” 賈琮本來提筆欲寫個提綱,聞言手一滯:“芳春樓是……窯子么?” 旁邊有個婦人也哭著撲過來道:“我們家不曾欠下他們的債!不過是姑娘生得好,他們胡亂寫了張欠條子,強(qiáng)抓著我男人的手硬蓋的手印,生生把我孩子搶走了……我們只得這一個孩子……”兩口子齊聲大哭。 賈琮深吸了口氣,良久沒回過神來。乃使勁兒搖了搖頭,問道:“你們孩子還在芳春樓么?”那婦人點(diǎn)頭。賈琮回身命一位護(hù)衛(wèi),“去后頭告訴三奶奶,別的暫且放下,先把芳春樓封了?!?/br> 不多時,陳瑞錦出來問何事;賈琮低聲說了。陳瑞錦點(diǎn)點(diǎn)頭,領(lǐng)了幾個人、讓熊家兩口子帶路往芳春樓而去。賈琮又怔了半日,方問下一個。后頭這位是被搶奪了城郊三百畝地的,奪地之人乃是前任知府手下一個戶房小吏。賈琮在兩色箋子上各寫了個大略,交紅色的給他自己,黃色的給衙役送到蘇韜案頭去。乃向這人道:“你等著。你是零零壹號,蘇大人問完了里頭這個,便會有人出來喊零零壹號,你拿著這紅箋子進(jìn)去。”那人打了個千兒退在一旁。 賈琮寫了有五個號碼之后告訴第六個:“大老爺今兒未必能審得完前頭那些案子,你拿著號牌,明兒再來。橫豎旁人插不到你前頭去?!蹦侨饲Ф魅f謝走了。 寫到第十四個時,陳瑞錦回來了。賈琮問身邊二位文吏:“知道怎么做了么?” 一個道:“知道了!” 另一個道:“賈先生真乃神人也!這等法子也想得出來?!?/br> 賈琮道:“不過是犯不上讓這么多人擠在衙門口罷了。你們記著,遇上有如剛才芳春樓那樣的——就是受害人還活著、且眼下正在被迫害中、咱們早一日出手便可讓人家少受一日苦的,就進(jìn)來告訴我。”兩個文吏連連點(diǎn)頭。賈琮與陳瑞錦一道進(jìn)了衙門。 陳瑞錦瞧他神色有點(diǎn)子不對,便拉了他到后頭無人處問道:“怎么了?” 賈琮蔫了會子道:“當(dāng)年燕王將整個江西置于匪患之中,我并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畢竟他需要一灘渾水來藏住太上皇。方才聽了芳春樓那事……”他緩緩搖頭道,“整整一個省都在無政府狀態(tài)、十來年,尋常百姓的日子沒法子過了?!?/br> 陳瑞錦道:“倒也沒那么亂。芳春樓是謝家產(chǎn)業(yè),蘇先生沒查到罷了。這等事京中也不少?!?/br> 賈琮愣了:“謝家竟然強(qiáng)搶民女?謝鯨和定城侯府都不至于下作到那份上吧?!?/br> 陳瑞錦奇道:“你腦子迷糊了?這些小事自有奴才們做去,主子們哪里知道?不過是每月看報賬、得銀子罷了,豈能細(xì)問窯姐兒是怎么來的?” 賈琮苦笑道:“說的也是,早年我們府里的奴才也干過不知多少沒天理的事?!庇值?,“雖說不亂不治,從這一節(jié)上,燕王犧牲了整個省的黎民日常生活,算不得是個明主?!?/br> 陳瑞錦道:“明主只能也顧及大體罷了?!駷橘F君為輕’不過是兩句大白話,說著好聽的。你不是多少年前便明白了?” 賈琮撫了撫額頭:“大道理我打小就懂。書上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實(shí)則載舟容易覆舟難。只是……方才聽熊家兩口子哭的我內(nèi)里難受。罷了,這個是通感作用,跟聽?wèi)蚩措娪八频?,過一會子就好了?!彼冻蹲旖锹冻鰝€笑容來。陳瑞錦輕輕一嘆,握了他的手;賈琮便放另一只手上去反而握了媳婦的手。握了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