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棄嬰。”

    “那我們就這一點達成共識了?！辟Z琮道，“知道此事的人本來少。大家都不說，他這輩子不會知道。只是，如今還有滄州吳家誤以為自家在京城藏了個龍子。還請丘兄辛苦一趟，再去滄州，將此事告訴吳瑞先生。為了聞空的終身幸福和吳家名聲，還請他和吳家不要再尋找、打擾聞空。日后若有緣分偶遇，也莫讓聞空知道自己是他們家的外孫子。就當吳貴妃生的是個女兒便好?！?/br>
    丘生又思忖半日，道：“我還是……親耳聽聽了塵了緣兩位大師承認此事的好。”

    “沒問題。你今天下午有空么？我們這就安排。”

    丘生輕聲問道：“他在哪兒?！?/br>
    “土匪窩。”賈琮笑瞇瞇道。當日聞空被人裝麻袋抓走，送入盤龍山。山匪盤問他半日后說抓錯了人。只是也不能放他走，就留在在山上當了嘍啰，順帶請革命黨派來的先生教他些自由民主之類的理念?！半x京不遠。眼下已事實還俗——他的僧衣壞了，只能穿土匪給的常服。山上不吃素、沒人幫他剃頭，也沒有經(jīng)書木魚給他念敲。佛門戒律已破得所剩無幾，也學會了許多俗家常識。你們倆交情深厚，等他招安下山了少不得會來找丘兄敘舊的?！?/br>
    丘生怔了怔，悵然道：“……也好?！?/br>
    后頭便好辦了。柳小七親去刑部大牢套兩位老和尚的話，丘生在隔壁聽得清清楚楚。雖早已猜到此事不假，丘生仍呆若木雞、久久無言。歇息兩日后，此人快馬趕往滄州。

    一路到了東海書院旁的吳家大宅，丘生取張?zhí)忧笠妳侨鹣壬?。吳瑞這些日子亦同父親商議了良久，猜度萬壽禪寺究竟出了何事。偏他們?nèi)叶际俏娜耍种胁⑽答B(yǎng)著細作。忽聽丘生又來了，忙命請進去。

    丘生入書房見禮，含淚將聞空身世說與他知道。吳瑞瞠目結(jié)舌、好懸栽倒。過了會子，忽覺四肢冰涼、雙目眩暈，身子一軟往椅背上倒去。丘生忙上前按摩胸口，又掐了半日的人中，他方悠悠回轉(zhuǎn)過神。良久，垂下兩行淚來。丘生不敢離他身畔，只立著陪著垂淚，又倒熱茶喂他吃了幾口。

    吳瑞擺擺手，又怔了半日，啞聲問道：“那兩個老和尚怎么去了刑部大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從頭細說一遍?！?/br>
    丘生遂從“周生”來訪他說起。末了道：“那周兄和柳兄一直沒說他們是何來歷，學生猜必為攝政王跟前要緊的人物?！?/br>
    吳瑞冥思了一陣子道：“這個周生你是怎么認識的?！?/br>
    丘生忙說：“上回學生著急聞空大師忽染奇疾之事，忘了提他。學生是正月十五日在萬壽禪寺遇上此人的。”乃又說起當晚經(jīng)過來?！安恢裁淳壒剩瑢W生倒是頗信此人?！?/br>
    吳瑞讓他寫下‘周生’那晚所作的詩，拿起來看了看道：“其實不大應景，當是依著舊作改的?！痹倏匆槐椋耙灿幸环L流意思。依著此詩看，這個周生的功底還算扎實?！?/br>
    丘生苦笑道：“先生，這都什么時候了?！?/br>
    吳瑞道：“我只看他可念過書沒有罷了?！蹦朔畔略姼宓?，“如此說來，了塵他們是因為聞法和尚勾引內(nèi)宅女眷才連累入獄的？”

    丘生道：“周生柳生是那么說的?！?/br>
    吳瑞哼道：“我信才怪！他們哄你個傻子呢。萬壽禪寺內(nèi)里之事他們十成十察覺到了，只不知查出了多少?！庇炙尖馄?，喃喃道，“大事……不好辦了?！鼻鹕鷩樀貌桓覄訌棥侨鸲ǘㄉ竦?，“你先出去，我自想想?！?/br>
    丘生應“是”，撤身出去。才剛到門口，吳瑞又喊“回來?！鼻鹕D(zhuǎn)回來：“先生?！?/br>
    吳瑞問道：“你方才說，不知什么緣故頗信那周生。你想想，什么緣故?！?/br>
    丘生不敢坐，立在案前想了半日，道：“此人所言皆有理。元宵那日他說起那家的三奶奶……我們早先都覺得那事兒不公，卻并未細想究竟何處不公。直至聽了他所言才明白，那三奶奶的娘家與她自身并非一回事。她被娘家婆家聯(lián)手坑害，連聞空與我舅舅在內(nèi)皆屬幫兇。再有，他們雖將聞空大師送去了土匪窩，卻能洗掉他原先的身份。日后招安下山他便是另一個人了，再不與萬壽禪寺相干。于他自己，委實是身世無人知曉最好?！?/br>
    吳瑞點點頭：“我方才也這么想。那周生必是攝政王心腹無疑。”他站了起來，“你路上走得急，去客房歇息吧。”丘生答應著走了。吳瑞獨自坐了足有大半個時辰，起身往后院而去。

    吳天佐乃滄州大儒，名滿天下。如今也不過六十來歲，日日在書院教書，平素只住在吳家后頭一個僻靜小院。吳瑞到時，吳天佐才剛從書院回來，正坐著吃茶。見兒子進來臉色不好，微微皺眉：“可是昨夜沒睡好?！?/br>
    吳瑞道：“謝父親掛念，兒子昨夜好睡。”乃打發(fā)了服侍的小童出去。吳天佐心下隱約有不祥之感。吳瑞上前撲通跪下，眼角垂下淚來。

    吳天佐大驚：“出了何事？可是聞空那孩子如何了？你起來說話?！?/br>
    吳瑞哽咽道：“那孩子尚好?！彼⒉黄饋?，將丘生所言一一復述。乃垂頭不語。

    吳天佐猶如一尊泥菩薩般呆著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老爺子長嘆一聲：“我早就告訴你二叔，不要去考什么科舉、不要考科舉。他只不聽。”吳瑞一愣。過了會子，老爺子接著說，“后來我又說，家里不少他的飯吃，只混個閑官便罷了，做什么事業(yè)！他還是不聽。最末他要送女兒進宮，竟不告訴我！我得了報信，連夜進京都沒攔住?！蹦擞謬@，重重拍案，“他若好生呆在書院教書，哪里有這些事！折了孩子、帶累吳家的名聲、還害得先帝背上了……那么個罵名?！?/br>
    吳瑞愣了：“父親，恕兒子愚鈍……如何是害得先帝背上了罵名？聽那兩個老和尚說，那陣子太上皇放肆了些，先帝想懲治他，方做下……那等事來?！?/br>
    吳天佐嘆道：“你還年輕，不知道。人一旦上了歲數(shù)，就如同孩童一般。年輕時候會權衡大局、忍氣取舍。老了之后不擅自制，許多事便由著性子來。且容易想迷瞪。越老越是如此。先帝年輕時何嘗不是一位明君？歲數(shù)大了便做下許多糊涂事。此乃人之常情。皇帝也是人，皇帝也會老，會老便難免糊涂。那等事，怪不得先帝?！?/br>
    吳瑞又愣了半日：“若怪不得先帝，那……總不能怪我妹子吧?！?/br>
    吳天佐搖頭：“自然也不怪你妹子。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