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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我是賈琮?!?/br> 林老族長心中暗喜:林海說過無數(shù)次,“老哥哥放心, 等我家琮兒回來就放你出去!”忙拱手道:“王爺,請恕老朽年邁不便行禮?!?/br> 賈琮擺手:“您這歲數(shù)哪能跟我行禮啊?!碧恳豢? 這牢房里竟然有三四張椅子,案頭還擺著一桌殘局。 林老族長微笑道:“前日林尚書來過一回,同老朽下了半盤棋。他忽然想起要去接孫子,撂下棋走了。老朽不曾動這棋盤, 等他下回來接著下。” “那老頭真閑。”賈琮嘀咕著扯來一把椅子坐在林老族長對面。“我有一個(gè)好消息和一個(gè)壞消息?!?/br> “王爺請講。” “好消息是,經(jīng)過那、個(gè)、粉頭與您那族孫其余相好的回憶,那位客人不是您的族孫,您有比較大的可能沒有冤枉他?!?/br> 林老族長松了口氣:“那就好!”面上不覺笑起來,“我這幾日心里頭甚是不踏實(shí),唯恐當(dāng)真弄錯(cuò)了?!?/br> 賈琮道:“壞消息是,我不打算公布上面的那條好消息?!绷掷献彘L一愣。賈琮解釋道,“就是說,燕國朝廷和燕京周報(bào)不會以官方的形式詔告天下,那粉頭的客人不是您族孫。故此在天下人眼中,那個(gè)案子依然是非不明?!?/br> 林老族長又愣了會子,忽然明白過來,忙問:“王爺這是何故?” 賈琮道:“林老爺子,您是好人。我知道,您自己也知道。然而您老摸著良心告訴我,您自己以為,您這樣的剛直人,天底下多嗎?” 林老族長捋了捋胡須:“不多。” 賈琮點(diǎn)頭:“我也覺得不多。豈止不多,根本就是極少。不然您老也不會受誣丟官。我若沒記錯(cuò),您當(dāng)年是汝州知州,正五品。而那位繼任知州便是后來的大司馬田樸村,燕國朝廷最著名的陰狠小人之一?!?/br> 林老族長有些高興:“此人后死于游俠兒之手。” “然而在他死于游俠兒之手前,他依然做了多年的官,并仗著官職做了許多壞事。其中,他往上升的最關(guān)鍵的一步臺階便是任汝州知州期間政績甚好。而那些政績本是林老爺子您打的底子,您種樹他摘桃。”賈琮正色道,“您老可曾想過,您若能在官場上稍微圓滑一點(diǎn),或是稍微不那么大的氣性、受人誣告時(shí)設(shè)法向朝廷澄清,那么田樸村說不定就升不上去、或是升得沒那么高。那么他后來害的人就會少一些,汝州的老百姓也可以多過幾年好日子。” “這……”林老族長捻著胡須沉思。他當(dāng)真不曾有過這般念頭。 賈琮道:“獨(dú)善其身容易,兼濟(jì)天下難。沒本事爭取公職也就罷了。身為一個(gè)正直的朝廷官員,保住自己就是造福百姓。這一節(jié),晚輩不謙虛的說,您比我家林先生差遠(yuǎn)了。” 林老族長連連點(diǎn)頭:“老朽不如林尚書多矣。” “故此,您雖然是一個(gè)好人……”賈琮慢慢的道,“與燕國卻并沒有什么功勞?!?/br> 林老族長道:“老朽委實(shí)無功于朝?!?/br> 賈琮道:“故此我不能給您特赦?!绷掷献彘L愣了。賈琮再說一遍,“您并無大功于朝,故此小王不能給您特赦?!?/br> 林老族長脾氣大,拍案喊道:“老夫無錯(cuò)!何須特赦!” 賈琮眉頭動了動:“是么?一個(gè)邪惡的、頑劣不堪的、父親熱孝剛過就強(qiáng).jian繼母的人,當(dāng)他被族人抓住押去祠堂受審時(shí),是不是應(yīng)該先抵死不認(rèn)?你們找出了人證物證之后他再狡辯一通,實(shí)在抵賴不了才不得不承認(rèn)。這才是正常的劇本吧?!?/br> 林老族長大聲道:“有他母親親筆遺書在,他抵賴不了!” “哦,您覺得他知道他繼母寫了遺書、抵賴不得,遂干脆不抵賴?” “不錯(cuò)。” “那他干嘛不跑?!辟Z琮道,“趁沒人發(fā)現(xiàn)繼母已死,收拾細(xì)軟跳上馬一路跑到天津港,買張最早離港的船票想哪里去哪里?!?/br> 林老族長呆了。半晌他說:“那粉頭的客人,不是他……” 賈琮道:“粉頭的客人不是他,不表示他就強(qiáng).jian了繼母。您老也看過這幾期的報(bào)紙了。各種可能性都有。您那族孫雖紈绔,卻是個(gè)極講江湖義氣之人。也許他是心甘情愿替什么人頂罪呢?那人也許與他身形相似且有大恩呢?也許他其實(shí)是個(gè)斷袖、那人是他情夫呢?可縱然他自愿,難道不是那個(gè)真正強(qiáng)了他繼母的人該死么?老先生,這些是你們族里查不出來的,因?yàn)槟銈儧]有這個(gè)本事。而我們有專業(yè)的警察和法醫(yī),擅長勘察蛛絲馬跡、審問各種犯人。比起你們,我們的專業(yè)人才不容易被哄騙。可現(xiàn)場已經(jīng)沒有了,最知道真相的您的族孫死得連灰的不剩,我們實(shí)在難以查明真相、找出真兇。如今真兇逍遙法外,說不定過兩年他又會騙別的年輕人、害別的女人。” 林老族長泥菩薩般直愣愣坐著。許久,老頭被抽了筋似的癱軟在椅子上,喃喃道:“他做什么要認(rèn)……” 賈琮道:“令族孫死得那么不光彩,他的狐朋狗友不過是些閑漢,竟然肯為了他得罪你們家這樣的大族跑來打官司,可知他并不是一個(gè)無可取之處的人。雖無鐵證,他受冤的可能性不小?!绷掷献彘L閉了眼。 賈琮從懷中取出一張報(bào)紙來擱在案上推到林老族長跟前。老頭一瞧,是張,上頭登了一樁蜀國的案子。二十三年前有個(gè)蜀國富戶身亡,寡婦與人通jian沉塘,幼子失蹤。近日那孩子才出來告狀,說他母親是被冤枉的。族中為了霸占他家的產(chǎn)業(yè),誣陷他母親與一個(gè)外鄉(xiāng)人有私,還想毒死他自己。此人偷聽到遂逃跑了。如今他業(yè)已成人,方想替母親和自己討回公道。林老族長看罷默然。 賈琮道:“我家三姐夫陳森少年離鄉(xiāng),是因?yàn)樗麄冏逯姓_陷他幼弟縱火。齊國的清河崔家,那么大的千年世家,竟讓崔勉大人替嫡支的族侄頂罪。方才咱們已經(jīng)達(dá)成共識:天底下您這樣的好人極少?!彼钢鴪?bào)紙道,“這樣的族長,福建陳家的族長、齊國崔家的族長比您這樣的族長多得多得多。律法不是針對某個(gè)人,而是針對每個(gè)人。我知道您不是故意的辦冤案的,何況此事未必是冤案。然而我如果特赦了您,這些族長并不會覺得您是個(gè)好人故此得了特赦,他們只會覺得您是族長故此得了特赦。您老這么大歲數(shù)應(yīng)該知道,人總是會尋找對自己有利的信息去相信。那么,我三姐夫的弟弟、齊國崔勉大人和蜀國這位先生,這樣的受害者就會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