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莊沉聲道：“卑職正是。”

    “抬起頭來我看看?！币笄f依言抬頭。王太后晉王都以為會瞧見一個雌雄莫辨的妖童，不想這小子雖生了幅極出挑的美人模樣，非但毫無媚態(tài)，竟神色肅然、干凈正氣。王太后霎時笑道：“好個孩子，果然招人喜歡?！睍x王也暗自點(diǎn)頭。

    王太后招招手，讓殷莊到她跟前去。殷莊有些茫然，扭頭看甘可熙。甘可熙低聲道：“既是太后召你，你過去便是?！币笄f遂老老實(shí)實(shí)點(diǎn)了兩下頭，站起來走近王太后身旁。他也不知道王府中的禮儀，便挺身杵著猶如一根柱子。甘可熙又提醒，“躬著些腰背?！币笄f忙躬了身。

    王太后笑道：“既是頭一回進(jìn)王府，不知道規(guī)矩不奇怪。阿熙，你從哪兒找到這么個孩子？”

    甘可熙道：“本是皇城司舊人?！?/br>
    王太后點(diǎn)點(diǎn)頭，越看殷莊越喜歡，遂問他年歲、籍貫、家里有什么人。殷莊一一答了。王太后又問他可曾娶妻。殷莊道：“叔父做主，已聘下一位媳婦賀氏，尚未過門?！?/br>
    “哦。你岳家是個什么人家？”

    “卑職那媳婦乃是個孤女，打小在養(yǎng)生堂長大?！?/br>
    王太后皺眉：“孤女？怎么聘了個孤女？你是幾品？”

    “卑職是正六品?！?/br>
    “比縣令還大，豈能娶個區(qū)區(qū)孤女。”王太后道，“你將這門親事退了，我替你另聘一門好親?！?/br>
    殷莊正色道：“謝太后恩典，卑職不敢領(lǐng)命。”

    王太后不悅道：“嗯？你還信不過我不成？”

    殷莊道：“子曰，民無信不立。又有俗話說，糟糠之妻不下堂。既是長輩定下的親事，卑職不敢背信?！?/br>
    王太后還欲再說，看他神色堅(jiān)毅，只得作罷。乃愈發(fā)喜歡，道：“阿熙，這孩子給我如何？”

    甘可熙垂頭道：“太后娘娘，王府之內(nèi)豈能有男人？”

    王太后笑道：“我外頭還有幾樣產(chǎn)業(yè)，并無信得過的人打理，如今只混著。難得這孩子忠厚老實(shí)，瞧著還機(jī)靈，正用的上。”

    正文 951.第九百五十一章

    話說司徒巍求王太后幫他討要殷莊, 不想王太后見過之后想自己留著使。太后要個區(qū)區(qū)六品小官, 自然由不得旁人愿不愿意。甘可熙咬著牙, 依然得喊殷莊謝恩。殷莊遵命。王太后大喜，立時賞了他二百兩銀子。乃留下殷莊，讓甘可熙自己回衙門。

    從晉王府出來，甘可熙暗捏著拳頭坐在馬上茫然半日，抖韁繩往城南而去。他多年關(guān)在王府之內(nèi)，出來后又忙碌的很, 只粗認(rèn)城中道路。尋到萬壽宮，打聽著古董鋪大觀園, 便看見馬四立懶洋洋躺在鋪?zhàn)娱T口的樹蔭下打瞌睡。遂上前將其推醒。

    馬四立半日才睜開眼睛，瞧見是上司來了，一骨碌爬起來, 笑道：“甘大人怎么親自來了。哎呀，臉色這么差？可是不身上舒服？”忙起身讓座。

    甘可熙問道：“你可知道殷莊的叔父殷七爺現(xiàn)在何處?！?/br>
    馬四立想了想：“這個點(diǎn)兒應(yīng)當(dāng)在賭場。大人找他？大人今兒怎么沒帶著阿莊？”

    甘可熙臉又黑了幾分：“領(lǐng)我去找殷七爺?！?/br>
    “哦?！瘪R四立揉揉后頸窩, “容卑職換身衣裳?！彼爝M(jìn)去了。甘可熙就立在門口等他, 自然沒聽見里頭嘀嘀嘀的電報聲響。

    一時馬四立出來，領(lǐng)著甘可熙直奔賭場。在門口問伙計(jì)：“殷七爺可在？”

    伙計(jì)道：“剛來不久, 正賭著呢?！?/br>
    二人入內(nèi)尋了半日方從人堆里頭搜到滿頭大汗的殷七爺。馬四立上前攀著他的肩膀喊道：“七爺, 甘大人來了?！?/br>
    殷七爺沒聽見似的：“等我玩完這把?！?/br>
    馬四立待要揪他，甘可熙擺手道：“讓他賭完這局。”

    二人遂立在外圈候著，四周賭徒如瘋似癲。只聽一陣喪氣嘆息, 殷七爺那桌開了, 贏少輸多。殷七爺還待再下注, 讓馬四立一手抓住后脖領(lǐng)子拽了出來。殷七爺口中嚷嚷：“干什么呢！”劈頭撞見甘可熙，一愣。再往他四周打量幾眼，沒找到侄子，頓時冷靜下來。

    甘可熙不覺紅了臉，上前拱手道：“七爺，借一步說話?！?/br>
    殷七爺點(diǎn)點(diǎn)頭，向馬四立道：“東家是你朋友，可能跟他借間靜室？”

    “這個容易。”

    馬四立起身去找東家，殷七爺拉了甘可熙低聲咬耳朵：“你右手那桌有個穿鴉青戴軟巾的，你認(rèn)得么？”

    甘可熙覷了一眼，立時認(rèn)出此人乃是書庫的一名太監(jiān)、武藝在自己之上，冷笑一聲：“認(rèn)得。我打他不過?！?/br>
    殷七爺呵呵兩聲，拍拍他的肩膀：“沒關(guān)系，我打得過他?！彼焐锨熬咀∧侨送笸?，口里嚷道，“老子生平最恨兩種人。抽老千的和幫人家抽老千的！”

    旁人皆以為他看到了那人抽老千，嗷嗷的起哄拍手。那人掙扎道：“我不曾抽老千！”

    殷七爺只做沒聽見，喊道：“七爺手癢想揍人，不相干的莫要上前?！迸匀斯娑疾簧锨?。

    甘可熙明明白白聽見兩個賭場打手大聲說話?！案绺?，上不？”

    “兄弟，七爺手癢想揍個老千，這是好事??！咱們東家回頭請他吃把瓜子謝謝他?！?/br>
    “那……萬一七爺手底下沒拿穩(wěn)呢？”

    “七爺在咱們這兒打過多少回了，就沒有不穩(wěn)的時候?！?/br>
    “哥哥說的是。辛苦七爺一回。”

    眾打手遂也扮作無事人一般，眼睜睜看著殷七爺抓起那人往后頭去了。甘可熙心下暗暗好笑。

    三人前后腳來到賭場后院，院中本有幾個雜役，見這幅打架的模樣霎時全都躲開了，清清靜靜。殷七爺隨手將那人丟在青磚上。那人爬起來四顧一望，甘可熙正慢悠悠從廊下走出來、抱著胳膊靠在柱子上顯見不預(yù)備干預(yù)。不待他說話，殷七爺上去便是一招黑虎掏心，那人閃身避開，二人斗在了一處。甘可熙只散漫閑觀，不過四五招他便瞧出來：殷七爺沒說大話，自己那書庫同僚真的不是他對手。不由得暗暗心驚神盾局的本事——一群綠林人，武藝比王府護(hù)衛(wèi)還高。

    忽聞喀喀幾聲，那人驚呼：“你使暗器！”

    殷七爺?shù)溃骸鞍灯鞅臼蔷G林人的基本功，你不會么？”

    “這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