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這位醫(yī)生長得過分好看，是那種瞥一眼就挪不開視線的好看。讀書的時候，他不比蔣家兩個富貴少爺，平時除了實驗室的白大褂，就是兩三套單調(diào)的衣服，但和這兩個錦衣玉食的少爺走在一起，也絲毫不遜色。

有些年不見，他如今已經(jīng)是獨當一面的年輕專家了，一眼望去，更成熟穩(wěn)重起來。人從門外進來，臉上掛著淡而溫和的笑容，對蔣韓勛打招呼：“Leo，好久不見?！?/br>
蔣韓勛也喊他的英文名：“Joe。”

為著給蔣韓勛看病，蔣東維已經(jīng)打著家里那個明星小少爺?shù)钠焯?，在這家醫(yī)院做過工作，借到了全院最好的設(shè)備，就等著曲醫(yī)生來。借用有時限，蔣東維沒讓蔣韓勛和曲醫(yī)生多寒暄，就掐著表安排他們挪地方了。

“你這個病人，剛剛醒來，馬上就要被塞進儀器里全身上下掃描測量，實在辛苦?！鼻t(yī)生難得地開了個玩笑，蔣韓勛和他對視一眼，聳聳肩表示無奈。

蔣東維懶得聽他們埋汰，只管把病人扶下床，又給人披了一件風(fēng)衣外套。這時，跟他們對接儀器設(shè)備使用的醫(yī)生過來了，蔣東維簡單介紹了一下，曲醫(yī)生便跟隨那位本院醫(yī)生先走了。

于是，一整個午后，蔣韓勛就在沒完沒了的身體檢查中度過，比他爬九華山辛苦多了。等各個項目都檢查完，天空已經(jīng)又有了夕陽的色彩。

他走出心外科的檢查室，看到蔣東維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遠處斑斕的天空做了那人的背景，他忽然想起前兩天在杭州西湖邊上看到的暮照。那時候，他覺得，那么美好的風(fēng)景只有自己一個人看到，真是太可惜了。而沒有想到，將來還有機會和蔣東維看到更好的。

他對眼前一幕，生出一種異常的珍惜。于是，他就這樣看著蔣東維的背影，而蔣東維獨閱蒼然暮色。

過了一會兒，收拾好的曲醫(yī)生也從檢查室出來，抬眼便看到走廊中遙遙相隔、又緊密相連的兩人，原想送蔣韓勛回病房的念頭，也默默打消了，轉(zhuǎn)而往走廊另一邊走去。

時間不知流逝幾何，蔣東維才回過身。一直注視他的蔣韓勛下意識調(diào)整了一下肢體語言，把自己長久立定凝望的痕跡抹去了，仿佛剛剛從檢查室出來一般，慢步朝對放走過去。

蔣東維比他跨得大步，很快過來，默然攙住他。

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地一起回了病房。

這次，蔣東維也沒再纏著他要多聊什么，只給他倒?jié)M一杯水放在桌上，叮囑道：“之前要做檢查，沒給你多喝水，折騰這么久，肯定渴了，把這一杯喝完，躺下休息一會兒，我出去買點水果?！?/br>
蔣韓勛拿過杯子，當面把水喝完了，然后抬頭問：“小辰呢？”

“順便上通告呢?！笔Y東維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悅，皺了眉頭，“找他做什么？”

蔣韓勛笑了笑，和顏道：“我的意思是，他還在池州的話，水果讓他晚點帶過來就行了。你，能不能在這里陪陪我？”

聽了這話，蔣東維微微發(fā)怔。片刻，回過神來，訕訕抬手摸了摸鼻尖，發(fā)出一個短促的“嗯”，然后拖過椅子，坐在床邊。

外面的暮色越來越濃重，窗戶透進一片余暉，色調(diào)也溫柔得有些粘稠，給整個房間涂上一層難以形容的曖昧，兩人在這曖昧中相對沉默。記憶中，他們呆在一起而彼此默然的場景，有很多。

他們都不是話多的人，又熟悉得過分，很多時候交流已經(jīng)不需要語言。可太長時間不對話，氣氛就會從默契變成冷淡，然后僵硬，甚而疲倦?yún)挓：迷?，這種情況周而復(fù)始得多了，也就稀疏平常。

蔣韓勛一面在腦中扒拉這樣的場景，一面感到有點好笑，又有點溫暖，主動伸手碰了碰蔣東維的手腕，喃了句：“哎?！?/br>
蔣東維迎視他，抿著唇，來了勁兒，就是不做聲，還把手抽走了……真是給個稻草環(huán)就當皇冠的主兒。蔣韓勛看著他，有種幼兒園老師哄小朋友的無奈。

氣盛少年時看他這樣，會覺得這家伙傲慢自大，眼睛長在腦門上。也不愿意遷就，遷就就是低頭，低頭就是低人一等?？煽淳昧?，漸漸發(fā)現(xiàn)他就是做個樣子，等的是哄。于是開始哄，哄過之后又發(fā)現(xiàn)，他非常好哄，比小游戲里養(yǎng)的寵物難不了多少。

“東維?！彼隽伺鏊硪恢皇滞螅瑳]等對方抽走，先拽住了，“別這么孩子氣，幫我拿一下那件外套，口袋里有東西給你?！?/br>
他指向病房角落的衣架，蔣東維還是不做聲，但已經(jīng)比剛才好得多，輕輕甩了一下，把人掙開，過去把衣服拿了過來。也不翻口袋，直接塞給蔣韓勛，只用眼角余光瞄他。

“喏，給你的?！笔Y韓勛伸手進口袋，再拿出來時，握著拳，道，“手掌伸過來?！?/br>
蔣東維便把手掌伸過去，蔣韓勛握著拳移到他掌中，慢慢打開，兩手掌合在一起，里面空空如也……蔣東維臉色一拉，馬上收回了手。

“有意思嗎你，多大了玩這種游戲？來，蔣韓勛，我跟你說幾句正經(jīng)話。”

蔣韓勛沒理他，又掏了衣服另一邊口袋，這次真的掏出了東西，塞進蔣東維手里，那是一個小錦囊：“你以為我想玩這種游戲嗎？大少爺，麻煩你想一想，到底是誰長不大，我才要三十歲陪著人做三歲的游戲？”

蔣東維：“……這是什么？”

“給你求的愿?！笔Y韓勛指指錦囊上的字，“一面健康平安，一面愛情美滿?！?/br>
蔣東維擰緊眉頭，嫌棄得要命：“求的什么東西？為什么要求愛情美滿？”

蔣韓勛道：“不是你說，我從來不管你談戀愛嗎？如你所愿，管一次。”

蔣東維聽了，抿唇不應(yīng)，前后翻了翻那個錦囊，終于塞進了口袋。

小情緒鬧到這里，算是告了一段落，他身體往后靠，腿向前伸，擺了個開放的姿態(tài)，正色起來，開口說了他的正經(jīng)話：“這么多天，你一條信息也不回我，我就當你在考慮怎么回答我的問題?，F(xiàn)在，我來都來了，不管你想好沒想好，那三個問題，我都要一個答案?！?/br>
“第一，你還想要我嗎？”

“第二，如果不，那我可以想要你嗎？”

“第三，如果還想，你愿意跟我去見老爺子嗎？”

第十五章

在說這句些話的時候，蔣東維腦子里突然浮現(xiàn)出一件非常非常久遠的小事情。那年蔣韓勛剛剛上中學(xué)，他原本滿以為他會選擇跟自己上同一所學(xué)校，結(jié)果蔣韓勛不聲不響地選了另外一所，他是全家最后一個知道的。

后來他去詢問他原因……準確地說，是質(zhì)問。

事情過去那么久，他幾乎已經(jīng)忘記了，以往也不曾完整想起。然而此刻，腦子里卻清晰地浮現(xiàn)當時的畫面。他帶著兩個常常一起玩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