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shí)上，每個人都盼著他早日發(fā)一通火。

火發(fā)過了，坎就差不多能過了。

他想了想，回答蔣錫辰：“五六分吧?！?/br>
蔣錫辰面露贊同，然后詢問地看著大哥：“那明天……”

“別胡來！”他們還沒合計出什么統(tǒng)一意見，韓勛便開口阻止了，他跟上蔣東維，拽了他一下，扭頭對客廳的蔣錫辰道，“你明天要想去，就乖乖祝壽，不去就算，別想著在那種場合讓老爺子尷尬。”

“哦......”蔣錫辰訕訕地回，與蔣東維對視了一眼，后者攤了攤手，指向韓勛，態(tài)度顯然還是傾向于韓勛的看法。

他們上了樓，蔣錫辰回頭看謝梧，低聲嘟囔：“大哥就是什么都聽勛哥的……”

謝梧拍拍他，略作安慰：“好了，不要cao之過急，今天算一次進(jìn)步?！?/br>
一個巴掌一顆棗，這種事不只有強(qiáng)者可以施與弱者，反過來也是有可能的，比如在蔣家。

晚上餐廳鬧過一通之后，隔天清早，被驅(qū)趕到客房樓的四個人就紛紛跑到主樓來面見老爺子了。他們齊刷刷站在蔣勤茂面前，給他問候早安，又一人一句好話祝壽。

那架勢，讓人頗有一種封建時代看孩子們請安的感覺。蔣勤茂堪堪端著冷臉，“嗯”了一聲，指指面前的座位：“吃飯吧。”

幾個人化被動為主動，在早餐的餐桌上討論起今天的壽宴來。你一句我一句，對一旁“食不言”的蔣勤茂透露出他們四個都去的信息。一頓早飯吃得溫馨和諧，倘若旁邊擺上幾個攝像機(jī)，就是一出標(biāo)準(zhǔn)幸福美滿家庭范本了。

蔣勤茂看著面無表情，對他們透露的信息也沒什么表示。

但眼下他沒什么表示，就是最大的表示了：不提異議，就等于同意他們?nèi)ァ?/br>
四人暗中相視，知道這一大早過來尬聊是對的。

同時感謝客房樓那邊常住的心理醫(yī)生，嘆其把脈精準(zhǔn)——清晨，醫(yī)生四兩撥千斤地給這四個人支最簡單的招：投其所好，灌之以蜜糖，感化于無形。

至于老爺子的“好”，也不難把握。

他今年五十有八了，年近花甲，開始有些老人心態(tài)。這種心態(tài)的出現(xiàn)，就像生理進(jìn)程似的，年紀(jì)一到，自然滋生。他開始打心底里喜歡熱鬧場面，喜歡一家人在一起，喜歡孩子環(huán)繞身旁，尤其是逢年過節(jié)過生日。

但這樣的心，他不會往外說，說了嫌跌面兒。

畢竟他孑孑半生，心里裝的都是廣闊天地，妻兒家庭都不過是那片天地的附屬品，一小部分?，F(xiàn)在要他承認(rèn)，那一小部分成了他眼中的焦點(diǎn)，甚至成了這片天地的絕對核心，實(shí)在是……需要點(diǎn)時間。

但這種進(jìn)程是可以加快的，那就是滿足他，令他品嘗到自己向往的生活狀態(tài)。人一幸福，什么戒備、底限、不適、不甘……都放輕了。

今天壽宴的地點(diǎn)，就定在那家老王府改建的餐廳里，符合低調(diào)奢華的需求。

下午兩點(diǎn)，開始迎接來賓入場。

這件事原本安排了老爺子的兩個秘書去做，現(xiàn)在換了韓勛親自出場，外人哪知蔣家內(nèi)部百態(tài)，只覺得這次二少爺出面迎賓，讓他們很有面子。

進(jìn)了筵席，又見到蔣東維坐鎮(zhèn)內(nèi)場，身旁帶著個眼熟的年輕人，兩人一口一個“叔叔伯伯”地招待他們，心里更詫異了，對老爺子的恭維都比往年多了一倍。

下午三點(diǎn)半，筵席開始。

蔣勤茂如往常那樣在臺上致辭，身邊站著三個年輕人，一個個玉樹臨風(fēng)。這時，臺下認(rèn)出蔣錫辰的已經(jīng)大有人在，低聲竊語探討者眾。

“……你們都在，老朋友都在，就是我每年這一天辦這么一場局的理由，和你們相聚，我高興！”

蔣勤茂的致辭到了尾聲，臺下聽著他這話，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他微笑地看著眾人，等掌聲漸弱，爾后指了指身旁三人。

“這是我的三個兒子，東維，韓勛，你們都熟悉了。這個，是我小兒子，蔣錫辰。小兒不學(xué)無術(shù)，是個拋頭賣藝的，平時怕媒體亂傳，不肯來給我過生日，今天是第一次來見人。”

蔣錫辰適時湊過去，對場下笑瞇瞇地招呼：“叔叔伯伯們好，阿姨嬸嬸們好，弟弟meimei們好！”

語罷，信手拋了個wink，引得臺下年輕的來賓一片呼聲。年老的看他，就當(dāng)看小孩子，也覺得可愛。一時掌聲雷動，忽然有人大聲奉承蔣勤茂“好福氣”，引來此起彼伏的對三個年輕人的贊美。這一切，都像給蔣勤茂臉上貼金。

他那一張冷臉，罕見地為笑容所占滿，連眼神都是溫柔的。

這一顆棗，算是給到老爺子心坎上了。

壽宴一直到入夜才結(jié)束，老爺子早走了，留下三個小孩子送客。

等他們也忙完，這座城市的夜生活剛剛開始。然而四人這一天勞命累心的，毫無參與夜生活的打算，相聚交流了一下今天的心得，到底是互相揮揮手，準(zhǔn)備各自散去。一行人同去停車場，剛到里面，就有一輛車打起了雙閃。

接著，那車門開了，車上走下來一個林怡，她笑道：“還好趕上了，老爺子讓我來給你們送點(diǎn)小禮物?！?/br>
四人互視一眼，都有些預(yù)感。

林怡走過來，跟在她身后的阿姨手提兩個黑色絨面的袋子，她將它們分別給了韓勛和謝梧，然后對蔣東維和蔣錫辰道：“不好意思，這樣的禮物，本該是你們的母親的來送，我今天代職了，希望你們不怪我。”

兄弟聽罷，彼此對望一眼，都知道這份禮物是什么意思了。兩人難得反應(yīng)統(tǒng)一，都沒有回話，只對林怡笑了笑，彎身鞠了個躬。

林怡后退兩步，目光一一望過他們：“以后的日子還長，希望你們互相珍惜?！彼料㈨汈В瑖@出來，拉了拉外套，“那我就先回家了，今天，就不把你們抓回去了，好好玩兒吧。”

說罷，轉(zhuǎn)身回車上去了。

老爺子送的禮物，是兩塊手表。它們不是任何著名品牌的著名款式，而是一款七十年代制造的國產(chǎn)表，它來自中國最早的機(jī)械制鐘工廠，也來自蔣東維和蔣韓勛的母親。

蔣勤茂和原配的婚姻，是一場非典型的聯(lián)姻。取的不是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合，而是潛力股。

他入伍前曾在鐘表公司干過兩年，以突出的業(yè)務(wù)能力取得老板的青睞，后來卻入了伍。在部隊(duì)中，他也沒少鋪設(shè)人際網(wǎng)，等再出來，已經(jīng)擁有相當(dāng)了得的人脈。憑借著人脈資源，他獲得了前老板的投資，開始鉆入房地產(chǎn)行業(yè)，順便把老板的女兒娶了。

這個女兒，就是蔣東維和蔣錫辰的母親。

她來時，從家里帶了一對鐘愛的手表。那個年代，它們還是時髦，不久后的市場開放，洋貨涌進(jìn)來之后，它們就壓了箱底。但這是她唯一帶來，并保留至今的東西了。

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