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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于人身會有多疼,他只聽那些士族紈绔笑語時,提過那鐵枷本是馴人之物,越是挪動折騰,便越疼。他只能看著窩在懷中的人咬緊了下唇,只言片語都不肯說,像是怕開口會忍不住叫疼一般。趙祚在重闕與扶風這二十多年,見過了宮娥被那宮妃為難,見過了人骨草裹,卻未見過這般場景。那片殷紅一直伴隨著他后來的一兩年,是一場噩夢。趙祚從這一場夢里驚醒過來,天色已黑了來。他呆坐在謝陵榻前,下意識將謝陵的手握得更緊了。夢境里的殷紅還停留在眼前,他看著榻上人,迫不及待地希望他醒來,他的手靠近了那獸首小香爐,想掐了安神香。手卻在靠近時,又頓了頓。當初上安神香的辦法是他給的,為的是謝陵醒來莫為惠玄之事煩擾了。趙祚收回了手,癡癡笑了一下,不知道當初惠玄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不過惠玄比他總是好的,至少親手將那人了結(jié)了吧。或許惠玄當時是下黃泉,而他的那片殷紅,現(xiàn)在再看來,才是入地獄。趙祚長嘆了氣,執(zhí)起謝陵的手,合了眸帶著一份不知給誰的虔誠,在謝陵手背落下一吻。起身整了袍子,啟門還未邁步,便看見等在廊口的羨之。羨之聽見啟門的吱呀聲,回了神,指了指腳邊的兩壇酒,無聲地邀請他的父皇共酌一壇。趙祚邁了步出來,回身合了門,才走到羨之身邊,熟練地拍壇開封,遞給了羨之,又拿了另一壇,照舊啟封,毫不猶豫地灌了一口。“父皇這一覺,睡得可還好?”趙祚卻答非所問:“早上在門外聽了很久吧?!?/br>“嗯…兩三句吧。不想聽的,偏沈家?guī)煾冈瓉砦涔痰煤?,兒臣五感比別人要靈敏許多?!?/br>“你不止五感比旁人靈敏。心思也一樣?!?/br>“那許是子承父的緣故。”“不,你是承了他的緣故?!壁w祚的目光向那廊屋點了點。第52章長談之夜居衡回廊下,月滿中庭時。趙祚將手中空了的酒壇置于腳邊,是很久未曾這般暢快了,出口便是一句夸贊:“這酒倒是烈。還是兒最知父啊?!?/br>羨之不敢自居,忙道:“是師父原來存在杏林的,說是留給您的,不過這幾年被陸岐偷得差不多了?!?/br>“陸岐喜歡,便讓他喝了吧,寡人還未淪落到和孩童搶酒的地步?!?/br>不知為何羨之只覺得趙祚的心情,像那散了云的月一般,清朗了不少。“那不行的,師父原來專程讓我替他看著那酒,說是專程給你留的,陸岐日后大了,若是要,也不能給?!?/br>“何時同你說的?”“嗯?大概陸岐五六歲模樣的時候?!绷w之不以為意地答了句,卻在看見趙祚才亮來的眸光都黯了下去,才明白他父皇的意思。“原來,他那么早,就算好了。”陸岐是在還不記事時,便被他生身父母親托付給謝無陵養(yǎng)了。五六歲模樣的時候,離趙祚登基之日還是有幾年的。那時他便知曉自己逃不過一杯鴆酒止渴的下場?趙祚心下一緊,果然那十多年里,最不了解謝無陵的,還是只有他自己。說不得那個叫桑落的胡人,都比自己還了解當初的謝無陵。“父皇?”趙祚突然的沉默也讓羨之小心翼翼起來,他試探地喚了一聲。“嗯?!壁w祚應了他一句,正對上他的小心翼翼,遂安慰了一句“無妨”,又開口問道,“桑落,你將他安置在何處?”“杏林深處?!?/br>“舊所?”趙祚蹙了眉,舊所里放了一架子的東西,每個東西都有小箋,但并沒有留給趙祚的物件。謝無陵曾和趙祚說過,那架子上都是人情。趙祚以為是他惦念著那份人情,然而不久之后的事實告訴趙祚,那是謝無陵看破了的人情,也近乎變了味道。這事羨之似乎更了解,但他仍面不改色地執(zhí)行著。“嗯。師父有一方銀匕首,說是以后有機會物歸原主的話,一定要帶那人去那屋。方才便帶桑落叔叔去了,又聽他講了些故事,出來時天色便不算早了?!绷w之微頓了頓,臉上帶了幾分討好,眉眼微彎,倒是像極了謝平之,“又想著父皇該醒了,便提了師父的酒,來謝罪。望父皇開恩,兒臣還要替師父養(yǎng)一家老小?!?/br>趙祚是到了廊屋以后,才知羨之是故意而為,騙自己離開。自作主張的性子倒是和謝平之如出一轍。如不是他趙羨之的容貌承了趙祚自己,只怕趙祚都要以為羨之是謝無陵的兒子了。“自知欺君,還敢施為?”趙祚正色,但這佯怒的模樣,連趙祚自己都騙不過。他對羨之總還是一個父親。羨之低頭還在想著如何認錯才好,便聽趙祚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你來,答寡人一問。答好了,寡人便既往不咎,也不過問那胡人與你道來的事?!?/br>“還請父皇勿要為難兒臣,這酒都喝了,通融通融?”再說桑落叔叔和您共處一室卻未將說與我的故事說于你,必然是有他的顧慮。羨之如是想了想,不敢明言。趙祚卻把羨之的“通融”二字當耳旁風,過了耳去。開口道:“如是你師父,會如何處理雍國公的后事?”“我?guī)煾??”羨之咬了咬唇,清了清嗓子道,“我?guī)煾?,無權(quán)料理皇叔的后事。如果父皇問兒臣,兒臣以為作傳立碑,謚號追封按禮制而行便是,到底是王爺,風光總是要有的。如是……”趙祚眉微動,眸光投向了那間廊屋,冷聲道:“繼續(xù)?!?/br>“如是問羨之,作傳立碑這事,下面向來是跟著上面的意志走。羨之以為,上無心,下也不過草草了事。至于謚號追封,追封封回國公,已是盡心力了。再多一點,我這佞臣之徒,便要……”“便要如何?”趙祚眸微覷,羨之這膽子,只有沾酒后,才會變得不一般。趙祚不怪,反而樂于見他這面。“便要拿酒賄賂父親了,父親以為呢?”羨之兩眼生了光。許是酒上興頭,又許是故意而為。雖是半真半假,但這話中肯,趙祚聽來舒暢,又豈會深究他有幾分醉意。“信陵,你醉了,回去歇著吧?!币环嫘螅w祚未直言應他先前開恩的話,只起了身,伸了手,想要扶他一把。羨之卻未搭上趙祚的手,反是仰首看著那人,道:“父親,羨之還有一事想問。”“何事?”趙祚收了手,居高臨下打量寫眼前人。“陸岐呢?一日未見他了?!?/br>“叫人領去長樂那里,修身養(yǎng)性了。”趙祚頓了頓,又提點道,“陸岐的身世,平之未瞞過你半分。他不是你能愛的人。宣城的路,也不是你該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