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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進(jìn)去,剛掀開遮帳的薄布,就看到里頭二將劍拔弩張、火星四濺的架勢,不由小感驚訝。面上卻很好地掩飾住了,不著痕跡地打了個圓場,微笑問道:“奉先,文遠(yuǎn)。你倆這會兒都在這,倒是正好,省了我去尋的功夫了??稍赋鰜硪惶??”張遼如釋重負(fù),臉上也恢復(fù)了帶著幾絲靦腆的笑容:“諾?!?/br>張遼還沒邁開步子,剛還挺在地上紋絲不動的呂布,就反應(yīng)迅猛地一個鯉魚打挺,躍起立直,昂首闊步而出,竟是走得比他還快。仿佛剛剛賴著不起、罵也不動的不是他一般,端的是泰然自若,絲毫不覺尷尬。張遼:“……”饒是他這好脾氣,也不由磨了磨牙。卻說燕清看見呂布一身臟兮兮的,血汗灰摻在一起,亂七八糟的糊了一身,硬生生地糟蹋了一張帥臉,不由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一笑,多看了幾眼。跟張遼所擔(dān)心的截然不同的是——呂布畢竟是心愛的偶像,哪怕套個垃圾袋一身番茄醬,一旦落入燕清那雙自帶濾鏡的漂亮眼眸里,也能具備別樣的美感的。譬如這時,在燕清認(rèn)為,半干涸的敵血就是男子剛勇悍烈的最好勛章,連那刺鼻的血腥氣,也只分外彰顯了呂布野性粗獷的一面,以及豪情壯膽的氣概。……只要別親手去摸就行。走著走著,燕清主動提起呂布一直梗在心頭的那茬,既是寬慰,也是解釋道:“董卓跑了,倒也不算是壞事。別看我們這回奉的是陛下的口頭密詔,主要也只在將他們驅(qū)逐(劉辯其實(shí)是沒指望過燕清再神通廣大、能用一千打過兩萬人),況且董卓可是先帝親封的并州牧,哪怕是袁紹那繡花枕頭當(dāng)著的司隸校尉,也不具有對朝廷命官先斬后奏的權(quán)力的。”“如果真將董卓殺了,既是名不正言不順,一直執(zhí)意保這門生故吏的袁太傅那一派人,也怕要將我們恨之入骨,彈劾不斷,那才叫不得安寧了?!?/br>被燕清這么淳淳開解,呂布也知道有道理,于是面色稍霽。張遼則略有所得,若有所思。燕清這話,其實(shí)是半真半假:前半截不假,后半截,則不怎么真。單沖著董卓在史上犯下的那些喪心病狂的罪行,他真是死一萬遍也不足為過的。哪怕這會兒還沒切實(shí)發(fā)生,那野心依然已經(jīng)暴露,要說發(fā)展到那一步,若無燕清介入強(qiáng)截,又有袁家這有眼無珠的神助攻在,還真只是遲早問題。而他這個‘保皇派’跟太傅派的仇怨,即使不刻意去結(jié),甚至說沒有在朝廷上逼得二袁下不來臺那一幕,單是利益上的天然矛盾,就注定要拼個你死我活。給對手留余地,就等同于是害自己。干掉董卓固然會有不小麻煩,可能一絕后患,這性價比卻無疑是最高的。皇帝頹軟,導(dǎo)致各人野心滋生,可像董卓這般禽獸的,還真找不出太多的來。不過燕清也很理解,這次能打贏已是萬幸,董卓兵多而精良,見機(jī)又快,要生擒他和殺了他,都一樣困難。燕清當(dāng)然選擇寬撫焦躁不安的呂布,再做別的打算了。人力有窮時,要是將董卓趕跑后,京中袁家還要一昧作死,沒半點(diǎn)警惕性地要迎接董卓進(jìn)來的話,燕清也是盡過力、問心無愧了。——不過總還得籌謀一番。待尋了一塊敞亮平坦的空地,燕清站住了,命身邊親隨道:“將赤兔同驊騮牽來。”呂布聞言,禁不住心念一動。赤兔?他只覺這名字忒的耳熟,可具體在哪兒聽過,又一時間想不起來了。就在呂布苦思冥想的當(dāng)頭,那兩匹毛發(fā)皆似火炭般赤紅、長近一丈、高有八尺、光瞧著就氣勢非凡的寶駒,也被馬夫牽了過來。驊騮雖比赤兔要稍遜些許,卻也是不可多得的千里馬,外表也極與赤兔相似,燕清將它從董卓軍里翻出來,就打定主意要給張遼了。“這是!”跟張遼只在心里單純地感嘆一句好馬、生出一星半點(diǎn)的渴盼不同,呂布即刻就有些失態(tài),叫了一聲。他生得極長大,要尋到一匹適合他騎乘的良馬,可不是樁易事,畢竟那尋常軍馬,根本承受不了他沖鋒陷陣時所帶去的負(fù)擔(dān)。呂布為此所惱,已有不短時日,這回見到夢寐以求的良駒,就有了這激烈反應(yīng)。他那眼珠子幾乎死死地黏在了曾有過一面之緣、卻以為注定錯失的那匹寶馬身上了,語氣也不知不覺地帶出了志在必得的熾熱,喃喃道:“真是赤兔!”燕清將兩人反應(yīng)盡收眼底,不由玩兒,只覺他們各有各的可愛。張遼是個典型的乖孩子,而呂布呢,則要么是太信任他們,方不設(shè)防備;要么就是城府太淺,對欲望太誠實(shí)(或是根本掩飾不?。?/br>說到底,他雖有暗示,到底沒明言要將這倆好馬賜給他們,沒準(zhǔn)只是要炫耀一下收獲的寶馬罷了,呂布怎能急吼吼地把‘想要’這種意思這么強(qiáng)烈地表現(xiàn)出來呢?況且呂布這話還暴露了他暗中接觸過董卓軍的人的事實(shí)——董卓明明將赤兔馬視若珍寶,藏在自己軍中的馬廄里派專人精心伺候著,不曾親自騎過出去,呂布又是如何得知它的存在的呢?燕清心里通透,也不愿戲弄他們,便直言道:“正是。按理說戰(zhàn)果當(dāng)盡數(shù)上交朝廷,但這回卻只是奉了密詔,可便宜行事,那為犒賞我立下大功的兩位大將,留兩匹好馬,就不算違了規(guī)矩,陛下也不會說甚么的。世人道寶馬配英雄,我又不上陣殺敵,留于自用亦是浪費(fèi),今日就以赤兔予奉先,以驊騮予文遠(yuǎn),不知你們認(rèn)為如何?”二將只有驚喜萬分的份,哪兒會說不同意?張遼受寵若驚,立即揖謝,雖激動,還是有著克制的。呂布的反應(yīng)就豐富有趣多了。“真、真的?”他先是張了張嘴,罕有地結(jié)巴了,傻愣愣地反問了一句。“赤兔給我?”就這么白給他了?呂布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向燕清,宛如無法理解這世上竟會有男子能對名馬寶駒不感心動、還肯做拱手讓人的事。在得了燕清含笑的再次頷首肯定后,呂布只覺胸腔都快高興得炸了開去,直恨不得將眼前這白璧無瑕的仙人狠狠抱住,轉(zhuǎn)上幾圈,才能把這激蕩給緩解一二。但這等冒犯無禮的事,顯然是做不得的。呂布強(qiáng)行按捺住了這種沖動,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口中嘶嘶有聲。他一邊繞著不安吐氣刨地、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警惕地瞅著他、大腦袋跟著他的面向動的赤兔馬打轉(zhuǎn),一邊嘴角不斷上揚(yáng),直快咧到耳后根去了。燕清仿佛要看到,在此時此刻的呂布頭頂上,歡天喜地地綻放出了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