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兵疲將，怎么說也得先修整一番。

倘若出兵，首當其沖的要務(wù)，定是收服兗州這一塊失地，再剪除公孫瓚這一無孔不入的不安定因素……要說會不會向也與袁術(shù)密謀過的并州牧丁原報復(fù)，就得看其麾下愛將呂布的面子究竟有多大了。

不管怎么看，陶謙先前做出加入陳群所發(fā)起同盟的決定時，多少也考慮到了這點——固然會引起燕清不滿，可為出頭鳥的，絕非他們。

假使陳群助袁術(shù)起事真成，燕清吃了這一大虧，實力損失不少，于與虎為鄰的徐州而言，自是大有益處；假使之后不敵燕清，凄慘落敗，他也來得及再賠禮道歉，讓先前的小不敬被一筆勾銷，起碼保住徐州十數(shù)年的平安。

至于再長遠些的，他也考慮不到了。

陳登依常理去推斷燕清的反應(yīng)，成功寬撫了陶邑不安的心，可他的猜測，卻大半落了空。

——燕清壓根兒就不按他所想的那般出牌。

燕軍光是從洛陽趕至滎陽，就用了整八日，其中還有三日，是走的水道，用的不是正經(jīng)的船只，而是跟拉練一般，讓軍士們就地取材，拿蘆葦和毛竹編作的排筏下的。

于軍隊中大多是精銳騎兵的燕軍而言，這等龜速，哪兒算得上是正常行軍？

分明是在燕清縱容下，有滋有味地游山玩水來了。

郭嘉與荀攸皆是一臉淡定，倒是呂布有點著急：“主公不快些回去么？真叫那姓袁的站穩(wěn)腳跟，要奪回就棘手了?！?/br>
燕清慢悠悠道：“你且安心罷。萬事講究張弛有度，之前叫將士們吃了許多苦頭，現(xiàn)讓他們放松調(diào)整一些，難道不好？而袁家小兒那邊，他能吃進去多少，之后我自會讓他徹徹底底地吐出來?！?/br>
兗州并不能長腿跑了，距秋收又還早，袁術(shù)能嚯嚯的，不過是荀彧多年來攢下的積蓄。

最心疼的，自然不是燕清，而是荀彧……

再有陳群等聰明人明規(guī)暗勸，袁術(shù)要想荒唐無度，魚rou百姓，恐怕也難得很。

對燕清而言，能將兗州那些門庭顯貴出身、平日看在荀彧面上不好輕動的官吏從上到下清洗梳理一遍，才是最緊要之事。

呂布聽得一怔，默然思忖片刻，忽猶疑道：“主公莫不是欲先發(fā)兵往……別處去了？”

燕清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不錯?！?/br>
寡恩薄情帝王家，薄如干紙政客情，不趁著劉康和盧植對他的好感達到頂峰的現(xiàn)在去做些平日需擔心犯忌諱的痛快事，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一附贈的福利？

燕清微微笑著打量呂布，慢條斯理道：“就看奉先舍不舍得，愿不愿意睜一只閉一只眼了?！?/br>
他自問待丁原客客氣氣，對朝廷更從未有過不利之舉，就算有著圖謀，現(xiàn)階段也未曾真做過甚么出格的事。

依然落得三番四次被人算計，欺到頭上來的結(jié)果。

這要還接著忍，往后就越發(fā)得沒完沒了了。

既然人不珍惜和平共處的機會，要把他當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君子’，自己何苦要束手束腳，似先前那般為了避免近期的紛爭，不惜地讓孫策等人耗巨資訓(xùn)練水軍，好為日后遠征高句麗和倭寇做準備？

燕清被惹得心頭火氣，一下定了收拾他們的決心，就要選擇反其道而行。

那些出頭不厲害，滿心以為能全身而退的，他偏要最先不放過。

屆時這難題，就將落到袁術(shù)和公孫瓚頭上了：盟軍受到攻擊，正跟高順陷入苦戰(zhàn)的公孫瓚，和悶頭筑墻、外交上想合縱連橫的袁術(shù)，是救還是不救呢？

要他們有這余力，燕清便要圍城打援，耐心十足地跟他們耗；他們?nèi)羰切涫峙杂^，那他就可大刀闊斧，把人狠狠修理一頓不說，還正式拉開往四周擴展的序幕。

而核心的那兩勢，一點點地沒了助陣的盟軍，固然暫時保全了實力，卻淪落到孤立的狀態(tài)，或還徹底寒了別人的心。

可想而知的是，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了。

在領(lǐng)悟到燕清意思的下一刻，呂布連眼都不帶眨的，斬釘截鐵地回道：“布愿為先鋒！”

“先什么先？一邊去?！?/br>
燕清哭笑不得地踹他一腳，斥道：“那可是你義父！況且此事性質(zhì)，也沒嚴重到能讓你打出大義滅親旗號的程度，你還是再離遠些，莫沾此事的好?！?/br>
呂布根本不在意自己名聲好賴，倒關(guān)心燕清會不會踹疼了自己的腳，見到這踹的動作，非但不躲，還趕緊放松了腹肌挨了這一腳。

燕清歪頭看他一眼，剛要說什么，呂布就眼疾手快地握住這只掃來的足，美滋滋地往懷里揣去。

燕清翻個白眼：“大熱天的，還不放開？”

呂布當未聽到，伸出一腿把冰盆勾近了一點，面上還假裝嚴肅道：“那姓丁的——”被燕清瞇眼一掃，他火速改了口：“義父雖腦子不大好使，打仗卻頗有一套，并州軍中亦不乏驍勇之徒。咱這若單派副將去上陣，只怕還不是對手?！?/br>
燕清索性往后一仰，換了個姿勢，就著一足被呂布握著的方便斜躺下來，睨他一眼道：“人選已有了，明日大約就能見上?！?/br>
呂布仔細一想，試探道：“高伏義？張文遠？”

燕清痛快地給出答案：“子龍之性，一向沉穩(wěn)嚴重，現(xiàn)屢經(jīng)歷練，必能勝任?！?/br>
呂布蹙了蹙眉，醋溜溜道：“主公待子龍一向青眼有加，他若不爭氣，便太對不起這番厚待了?！?/br>
燕清聽出他話里醋意，不禁忍著笑，故作輕佻地曲起一指，抬了抬呂布的下頜：“呂夫人可是——”

話剛起頭，郭嘉便風風火火地掀簾而入，面上還習(xí)慣性地帶著浪子的漫不經(jīng)心：“報主公——”

話音戛然而止。

燕清被突然闖入的人影給結(jié)結(jié)實實地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將足自呂布懷里抽了回來，又恢復(fù)正坐的姿勢。

待看清是郭嘉，又發(fā)覺對方臉色不斷變幻，顯然受到的震撼比他的小小驚嚇要厲害得多，這般有趣的情景后，不由輕笑出聲，詢道：“奉孝有何急事？”

郭嘉在冷不防看清帳內(nèi)場景的下一刻，就無比迅捷地將身后的帳簾給壓下了，只是方才那幕還是給他腦海中留下了深刻印象，聽得燕清這不懷好意的口吻，只覺牙根發(fā)酸，眼睛刺疼。

半晌才回過氣來，面無表情道：“……子龍到了?！?/br>
“竟提早一日到了？”燕清也未多想，徑直起身：“現(xiàn)在何處？”

呂布想也不想地就要跟著燕清出去查看。

郭嘉卻不著痕跡地沖燕清使了個眼色，緊接著正了色，向呂布道：“呂將軍還請留步。”

“怎么？”

呂布倒是習(xí)慣了郭嘉三天兩頭要找他岔子，可看在對方給了燕清那日好心情的份上，他也愿意待其和言語色，便止了步子，詢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