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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循規(guī)蹈矩,嫁人平庸一世,當真是埋沒了你。而今,你已能獨當一面,鋒芒可露,切莫再遮掩光芒,隨心而為吧。先生已不能活著走出這里,也不能活下去,若活,一切心血又將徒勞?!毖υ菏靠吹玫?,怕連累他人,因此一直不成家,“柳雁,雖然我桃李滿天下,可能繼承衣缽者,唯有你一人?!?/br> 敦敦教誨如慈父,柳雁眸中驀地涌淚,“若以先生之血仍不能完成夙愿,學生愿承衣缽,哪怕是斷頭灑血,絕不會懼怕半分,直至夙愿達成那一日!” 師徒兩人在初見時,決不能想到,分別會是在這陰暗天牢中,又是以這樣的方式。 一直在打點獄卒,已不能再拖的桉郡主進來找柳雁。見她跪在地上,只覺背影悲涼,只是看著,就能覺察出那股凄涼。這種寂寥,是她從未在高高在上,自小就是得萬千寵愛的柳雁身上看見的。走到她一旁,步伐已是沉重,“得出去了?!?/br> 柳雁雙膝跪著恩師,強忍已久的淚,在終將別離的一刻,終于決堤,“我不走……” 薛院士背身,不再看她,“走吧,天下無不散的宴席?!?/br> 桉郡主也上前捉了她的手腕,“快走,要是我父王知道,都得遭殃?!?/br> 柳雁跪著未動,被她這一扯,身體便歪在地上,她不愿在薛院士面前哭得這樣可憐,可根本抑制不住離別帶來的崩潰。這一別,再也見不到恩師。 這一別,她再也不能跟人說,那薛洞主如何如何;再沒有人喊她薛恨恨,再不會有人在前路為她點燈照明。萬卷書院……再無薛院士。 “先生?!绷氵炻暎砣缬写?,“柳雁認您做義父可好?” 薛戎一生無兒無女,雖然學生眾多,可能在棺前守靈謝客,手捧牌位的人卻沒有。柳雁不想他身后這樣孤獨,至少那墓碑上,能有后代。往后她的孩子出世,便告訴他們還有一個外祖父,讓他們在她死后年年替她去清掃墳前雜草,有人上香一柱,不讓地府的鬼覺得他是孤魂野鬼。 薛院士想點頭,可終究還是搖頭,“出去罷。” 柳雁不愿,桉郡主已是氣惱,“他是為了你好,你認抗拒圣上的死囚做父,圣上心有芥蒂,日后對你頗為不利。你怎能辜負薛先生的一番好意!” 柳雁何嘗不明白,她何嘗不明白! 薛院士再不言語,柳雁跌跌撞撞隨桉郡主出去,若沒旁人相扶,幾乎不能移步。從天牢出來,冷風習習,吹得面上冰冷。哪怕是上了馬車,她還是在發(fā)抖。 桉郡主將暖爐塞她懷中,又取了斗篷給她披上。帶她進去讓她心驚膽戰(zhàn)了半日,如今還不能脫身,她這是欠了她不成! 可無論如何,柳雁這模樣是絕對不能立刻送回家去,否則柳家人還以為她將她欺負哭了。為了秘密去天牢,兩人都沒帶下人,只有一個半路叫來的車夫。她要是走了,柳雁指不定要被人拐了去。 她忽然想到誰能安慰她——齊褚陽。此時有歡喜的人陪在一旁,比十個她都有用。 頓了半晌,到底還是沒有去找齊褚陽。 柳雁說的沒錯,她也喜歡那人。要她看著喜歡的人去陪另一個姑娘,她忍受不了。甚至是想到齊褚陽更喜歡柳雁,她再看旁邊那臉色蒼白的人,心頭就生了挫敗,直至那種挫敗之感變成嫌惡。 她一點也不想看見他們兩人親昵。 &&&&& 大年三十,寒冬飄雪,穿著再厚實的鞋,裹著再厚實的大衣,也沒有辦法攔住這肆虐風雪??扇バ虉龅娜藚s擠得大道水泄不通,更多的,是去送行的士子。 柳家去的人也不少,柳雁沒有去,從昨日開始,她就躺在床上,未進米粒,卻不知饑餓干渴。 快到正午,她才緩緩起身,穿鞋穿衣,打開窗戶往外看去,滿庭雪,慘白無生氣。將院中樹枝都壓垮了大半,可即便是被壓斷主干,到了明年開春,還是會鉆出嫩芽。不過一個春季,就又重新生機勃勃。 她緩步往外走,想去見薛院士最后一面。 管嬤嬤很是擔憂跟在一旁,沒有再多言。說她的發(fā)還沒梳好,說她面色蒼白該抹些脂粉。只是安靜隨從,看著這她瞧著長大的姑娘。 從院子出來,柳雁卻頓了步子。前頭站著個年輕人,一身長衫,像挺拔于厚雪之上的樹,不知寒冷彎腰。只是看見這人,已平復的心又起了波瀾。 齊褚陽見到她,遲疑稍許,才走了過去。見她披風歪斜,顧不得有下人,伸手為她提上,不忍說,卻不得不說,“刑場人潮擁擠,士子大亂,圣上連下圣旨,提早行刑……薛院士……已經(jīng)去了?!?/br> 柳雁猛地愣住,面上血色全無,身子頓時無力,往下癱軟。齊褚陽慌忙拉住她,“雁雁……” 她將涌到眼里的淚強忍咽下,如今再不是哭的時候,即便是哭,也是等到那日先生夙愿達成,去他墳前祭拜時,方有資格哭! 這樣軟弱的她,絕不是先生親口承認的弟子,也沒有資格繼承衣缽。 可雖是這么想,卻還是沒有半分力氣站起來。 讓她暫且倚靠一會,往后的路,能否還有這樣寬實的依靠,她不知…… &&&&&& 除夕傍晚,大雪肆虐飛揚天氣更冷得入骨,天下士子還未從沉痛中恢復過來,朝廷傳來噩耗——圣上駕崩。 太子楚照登基,令大殷卸下喜慶之物,舉國同哀。 年不見紅,卻因那迂腐好戰(zhàn)的先皇離世,而讓有識之士更覺是個紅年。只盼冬雪消融時,能另見一番新景。 ☆、第83章 綠芽(一) 第八十三章綠芽(一) 方家門前高懸的燈籠已經(jīng)取下,屋里還見燈火,但因大門緊閉,顯得有些孤清。站在門前佇立的人,身影更顯得孤清。 常六撐了半日的傘,傘面都已抖了七八次的厚雪,現(xiàn)今又抖落一次,終于忍不住開口,“四爺,再不進去接夫人回去,家里就要開飯了?!?/br> 柳定澤默然半晌,要轉身走,常六苦得大了膽子攔住他,“四爺,您如不趁著這過年的好機會接夫人,方家也會有怨言的,您年后再去,實在顯得薄情?!?/br> 話落,就遭了冷冷一盯。柳定澤說道,“你的膽子也越來越大了?!?/br> 常六心生怯意,“小的不敢。” 柳定澤不許下人跟前,自己上去敲了門。不多久就聽見輕巧的腳步聲,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面前正站著個小姑娘。 柳笑笑抬頭一見到來人,就哭了出來,撲到他腿上哭成淚人,“爹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