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是個男子，不能一起去喝酒聽曲，談天說地。她俯身去清理那些已經(jīng)燃盡，只剩香梗的燭火，全都清掃到一堆，用火折子點(diǎn)燃燒了。

    虞司賓問道，“你是想著這里一定很多燭火，所以才帶了火折子么？”

    “自然不是，隨身都帶著的，除了進(jìn)宮。”

    虞司賓好不詫異，“你一個姑娘家隨身帶著這種東西做什么？”

    “以備不時(shí)之需。”柳雁是跟齊褚陽學(xué)的，隨身的匕首、火折子，甚至是縫合在里衣的止血藥粉包，若是搜一下，定能搜出一堆東西。想到情郎，又思緒悠長，這都臘月了，也該回來了吧。

    今日沒有下雨，不過前兩日下了，地面還濕潤，為了不讓火堆熄滅，柳雁又將那些撥在一起，幾經(jīng)撥弄，終于是留意到了一根香燭上的符紋，拿起仔細(xì)看了看，問道，“虞司賓，這是東隱寺的香燭吧？我們書院里有人在那出家么？”

    虞司賓笑道，“沒聽說過，許是別人在那買來的?！?/br>
    “怎么可能在那買香燭，而且東隱寺素來是不讓人外帶的。”

    虞司賓無奈道，“那定是偷來的?！?/br>
    好似也有這個說法了，不過去那偷了燭火再來祭拜薛院士，兩人又覺不可能，心覺稀奇，也無解。等完全清理好了，兩人才離開?？焐像R車，柳雁才想起事來，“明日我休沐，不過少卿大人讓我拿些東西給他，我又不愿去了，你回家時(shí)不是跟我順路么，能否停停車，幫我轉(zhuǎn)拿？”

    虞司賓脊背已微微挺直，“可以呀……”

    兩人各自上了自家馬車，趕回柳家。

    回去途中，細(xì)雨又下，似夾著點(diǎn)點(diǎn)寒冰，更冷得入骨。

    柳雁不喜濕冷的天氣，兒時(shí)便不喜，五歲那年被歹人綁在那濕漉陰冷的洞xue內(nèi)，幾乎喪命，自此更是厭惡。從車上下來，腳上便覺冰涼，眉頭微擰，打傘上了臺階，站在門下等虞司賓。

    虞司賓身材頎長，樣貌斯文，連管家都多瞧了幾眼，要不是穿著和小姐一樣的官服，還以為是哪家慕名追隨的少爺。

    兩人還未進(jìn)去，就又聞馬蹄聲響，柳雁往那看去，便駐足等那人。

    車上下來的人螓首蛾眉，裊裊娉娉，只是神色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還未走近，聽見柳雁喊自己，柳芳菲才抬傘，看見她身著鴻臚寺的官服，眼神微微一動，瞬間又將那羨慕掩飾下去，微點(diǎn)了頭，便進(jìn)去了。

    柳雁早就習(xí)慣她這樣冷然，不過后頭沒了聲響，回頭看去，就見虞司賓背身向來，傘也壓得擋住了半個身。她皺眉歪身，“虞司賓？”

    虞司賓這才轉(zhuǎn)身，“??？”

    “你在瞧什么？”

    “瞧雨。”

    柳雁臉上微僵，“你可要進(jìn)去等？”

    虞司賓遲疑稍許，搖頭，“我在這等就好?！?/br>
    柳雁點(diǎn)頭，邊進(jìn)去拿東西邊想，這樣客氣可真不像他，要知道他可是隨便去一處地方，都能同人說上半日話的。連大楊來的使臣，如今都同他熟如故交。拿了東西出來，交給他后虞司賓便走了。柳雁也轉(zhuǎn)身進(jìn)去，走了兩步微頓，回身看那已離去的馬車，想到種種，眨眨眼……等等，他喜歡的人該不會是柳芳菲吧？

    只是冒了個念頭，便覺十分可能。

    那樣叨叨絮絮的人同冷冷清清的堂姐站一塊的話……柳雁明眸微瞇，好似也很不錯。

    柳芳菲全然不知被人這樣揣測，剛進(jìn)院子，下人就上前說道，“四爺四夫人讓姑娘回來后便去屋里，有事要說?！?/br>
    她猶豫片刻，才應(yīng)聲。父親要見她？當(dāng)真難得。

    在她回來的小片刻之前，柳翰已在那了。

    柳笑笑正抱著白瓷盤子坐在椅子上剝松子吃，松子七月成熟，如今吃的是佐以八角茴香烘烤過的干果，吃得滿嘴有香。見柳翰進(jìn)來，已拿了剛剝好的一握跑到他面前，揚(yáng)了手，“大哥吃松子?！?/br>
    柳翰沒有拒絕，但只拿了一顆，柳笑笑收手一看，又揚(yáng)手，“全吃了，不然塞牙縫也不夠?！?/br>
    柳翰低聲，“你哥哥牙縫哪有那樣大，哥哥不喜歡吃，笑笑吃吧?！?/br>
    柳笑笑這才死心，坐了回去。

    柳定澤讓他坐，見他坐得有些拘謹(jǐn)，稍有一頓，才道，“近日功課如何？”

    柳翰答道，“還好?！?/br>
    “明年可有入仕的想法？”

    “學(xué)識還不夠，不足以入仕，還想再多歷練兩年?！?/br>
    他問一句，柳翰便答一句，半點(diǎn)多余的話都沒。言語間父子兩人是可見的生疏，連方青聽了都覺生分，待他們一問一答說得差不多了，才道，“再過兩年你便及冠了，若是如今有心儀的姑娘，母親為你去說定那門親事，好讓你安心念書考功名?！?/br>
    柳翰稍有猶疑，才道，“謝父親母親關(guān)心，孩兒暫時(shí)還沒有碰到心儀的姑娘?！?/br>
    對方不動聲色柳定澤尚且能看出個一二來，更何況這樣明顯，連方青都察覺出了，“若是有，且說吧，母親為你做主?！?/br>
    柳翰這才抬頭，進(jìn)屋后第一次看他們，只是看了一眼，便挪開視線，“有是有……只是還小……才十四，她家中姑姑姐妹都是及笄后再談婚論嫁的，如今定不愿……而且我……”他聲音已低，“我不過是個jian生子……”

    jian生子和嫡子庶子日后一樣可以繼承家中財(cái)產(chǎn)，可是身份和名聲就低人一等了。柳定澤只有方青一人，也不見妾侍，那定是jian生子了。這樣的身份，他已背負(fù)很多年。

    柳定澤聞言，看著這個與自己生得七八分像的兒子，可見性格的軟弱，更可見心底的自卑。明明兒時(shí)那樣頑皮開朗，接回柳家，自己再不曾理會過他，等如今想起這兒子，才覺已晚。

    他是憎惡鄭素琴，也不喜排斥自己的柳芳菲，可因?yàn)橄雽⒛求a臟事忘得一干二凈，便將曾親近他總不避嫌喊他爹的柳翰也排斥在外。他開口道，“你說說是哪家的姑娘?！?/br>
    柳翰已后悔說了，良久才道，“翰林大學(xué)士郭大人的十姑娘?！?/br>
    熟知朝堂能將上至一品下至九品京官名字都背出來的柳定澤不用多想，就記起那位來，“知道了?！?/br>
    柳翰慶幸他沒有多問，正想著要怎么離開這讓人局促不安的地方，就聽見下人在外頭說八姑娘來了。

    方青是打算和柳芳菲說說婚事的，畢竟年后便是十七年華，做哥哥的在這怕他不好意思開口，便說道，“你回房用功吧。”

    柳翰如釋重負(fù)，這又被柳定澤看在眼底。等柳芳菲進(jìn)來，柳笑笑已剝了一捧松子，又跑了過去給她吃。

    柳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