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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垂,像是在回想,“有一年,村里來人了?!?/br> “不是說無人能上山嗎?”楊晉打斷。 “話雖如此,可我也不知道那幫人是打哪兒來的。”她挪了挪腿,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臉上有著多年來百思不解的疑惑,“他們瞧著穿得挺講究,人也很客氣,族長得到消息還親自趕來迎接,張羅著殺雞宰牛挖陳年紹酒,好些個說得上話的人還一同陪客……不過,至于他們談了什么,講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br> 聞芊搖搖頭,“我那會兒年紀小,一心貪玩,見大人們忙著招待客人,便慫恿樓硯和朗許偷跑到村外摸魚?!?/br> 總感覺某個預料中的轉著會出現(xiàn),楊晉手不自覺攥緊。 果不其然,她語氣一轉,陡然蒼涼而遺憾起來,低低嘆了一聲,“結果就在入夜的時候,村里起了場大火……” 他心頭一震,想她多半是逃過一劫,開口時已不自覺輕了幾分,“和那幾個外來的人有關?” 聞芊直起身,歪頭靠在樹上,“誰知道呢。” “我們三個看到火光便急忙往回趕,可是火燒得太大了,整座山的霧氣全被濃煙替代,舉步維艱。在離村口還有半柱香路程的地方,我一個熟識的大哥跑了過來,讓我們趕緊下山。 “那個夜晚很混亂,東奔西跑,像是在躲什么人,甚至連理由也來不及問?!?/br> “后來發(fā)生的事,就有點離奇了。”她顰眉托起腮,“到現(xiàn)在我也沒想透徹?!?/br> 楊晉遂問道:“是什么?” “我那個大哥帶我們下了山,一會兒走小道一會兒走大道,沿途沒有住客店,不是露宿就是睡破廟。某一日,他說要出去一趟,誰知就再也沒有回來。”聞芊看向他,“我們仨被丟下了,又是初初離家不敢輕舉妄動,于是在破廟干等了兩三天。 “豈料在第三天的夜里,突然來了幾個黑衣人。” “黑衣人?” “應該也不是真的穿黑衣裳,不過天色黑,我就記得衣服的顏色比較深?!彼尖獾?,“對方?jīng)]下殺手,瞧著像是打算抓活的,我們餓了兩天,險些連走的力氣都沒有,多虧朗許個子大,模樣能唬人,留下替我們倆斷后,否則我和樓硯也逃不出來。” 她抿了抿唇,遲疑地對上楊晉的目光,“所以……之前說他是因為吃毒蘑菇啞了嗓子是騙你的,朗許的嗓子其實是被這些人所傷?!?/br> 像是對她一貫半真半假的說法早已見怪不怪,楊晉只是略一頷首,并不介懷。 反正老底都揭了,聞芊也就不打算再要臉,索性大大方方咳了聲,“之后的你都知道了,無非是我遇上三娘,跟她來廣陵,然后小朗為我殺了人,住在林子里裝神弄鬼……” 他敏銳的抓到了其中的要點:“這么多年了,你們就沒回去過?” “有?!甭勡返纳袂橐凰查g收斂下來,“我們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br> 楊晉微愣。 她無奈地解釋道,“下山時年紀小,根本不記得那座山是哪一座。等后來長大了,懂事了,才發(fā)現(xiàn)大齊疆土縱貫南北,多霧的山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光是蜀中我和樓硯就跑了不下百次,但都是無功而返。” 他輕嘆:“難怪你對蜀地的風俗那么了解?!?/br> “樓硯才是那個最想找到家的人?!彼鋈坏溃拔业镒叩迷?,這些年過去了,對故土的思念淡了許多,早就沒抱什么希望,可他沒有?!?/br> “他一直在找,大江南北的跑。” 如此一想,他們三個像是被遺棄的孩子,一夜之間,突然讓人掃地出門,甚至還沒做好準備,就要孤身面對這個處處充滿險惡的世界。 許是說累了,聞芊伸手過來,勾住他腰間的衣帶在指尖把玩,“直到前些日子發(fā)生了小朗的事,之后又聽你弟弟說起你們在途中附近遇到的那座大霧彌漫的山,我就想著,不如跟來碰碰運氣??偛荒馨牙试S一輩子丟在深山老林里,實在不行,讓他去京城和樓硯一塊兒過也好,反正京師里各色人都有,也不會太顯眼?!?/br> 沒料到兜兜轉轉一大圈,會是這么個緣由,楊晉連她打算拿自己去獻祭的準備都有了,如此一來倒顯得他莽撞得沒頭沒腦。 “找一座山也不是多大的事?!彼Φ糜袔追譂?,“為何不早些說,平白惹出這些誤會來?!?/br> “誰讓我的確是想著要利用你,所以被你一說中,就不敢解釋了呢?!甭勡仿唤?jīng)心地扯了他的衣帶,楊晉忙摁住她的手,只好再系上,“況且……” 她沒來由地沉默了片刻,重復道,“況且,這件事除了樓硯、朗許以外,我從未告訴過其他人,包括我?guī)煾??!痹谒⒄纳裆?,聞芊靜靜抬眸,“楊晉,我現(xiàn)在對你已經(jīng)沒有任何隱瞞了?!?/br> 她這句蜻蜓點水的話,像是細細密密的針扎在他心口,不經(jīng)意激起滿池的驚濤駭浪,好似一瞬間,歉疚、悸動與意外齊齊涌上胸口,許久才逐漸平復。 楊晉垂下眼瞼,伸手輕覆上她手背,再用力一分,緩緩握緊。 “我知道?!?/br> 那只能在琴弦上翻飛的手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么柔軟。 很纖細,很冰涼,骨節(jié)分明。 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行走的狐貍。 * 返回客棧,天還沒亮,明月沉到了樹梢下,光華倒是依舊清冷。 楊晉和聞芊將馬牽回馬廄,行至后門處時看到那院中孤零零的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他雙目定定的瞧著遠處的圓月,聽到聲響才轉頭望向他們,好似等了許久一樣。 楊晉正要上前,手忽被聞芊往后拉了拉,她擺首朝他示意。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來和他談。” 楊晉看了一眼對面的朗許,到底還是朝她點點頭,“早點睡?!?/br> 聞芊應了聲,將包袱給他,“記得幫我拿回房?!?/br> “嗯?!彼舆^來,抬腳上樓。 腳步聲漸遠,聞芊收回視線,眉梢眼角微微上揚,唇邊噙著笑走過去。 “怎么醒了?是不是之前聽到動靜了?” 朗許始終看著她,在她靠近時,忽然抬起一只手按在胸口處,隨后長長的啊了一聲。 “啊——” 他說不出話,聲音低啞,聽著像破了的風箱,無端讓人心里泛酸。 聞芊踮腳去拍他的胳膊,柔聲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不會丟下你一個人?!?/br> 朗許伸出兩手,緩慢地對她比劃著什么。聞芊一直含笑,不時點頭。 “已經(jīng)沒事了,你放心?!?/br> “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回去么,等找到了那座山,叫上樓硯,叫上楊大人……好吧,游月和菱兒也一塊兒,大家過年涮鍋子,多熱鬧?!?/br> 他硬朗的臉上綻出笑意,瞬間柔和起來,隨即彎下腰,驀地將聞芊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