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姑摸摸她的小臉：“胡說八道！小娘子哪里笨了？你說話雖說得晚些，可一開口就是一句一句地。旁人啊，都是先喊個(gè)娘或者婆的，也得到兩歲多才開始說句子。可老奴還記得你張口第一句就說：慈姑，我要吃飯。啊呦，誰說你傻，那人才傻呢?！彼D了頓，搖搖頭：“你和你姨娘不一樣，你姨娘，那是真傻。好了，睡吧?！?/br>
    九娘禁不住呵呵笑，這個(gè)小身子，原來天生愛吃，那就不是她的毛病了。

    對(duì)了，說到吃，還欠陳太初一碗餛飩錢。想起陳太初吃糖粘牙的樣子，想起趙栩吹胡子瞪眼睛硬塞給自己護(hù)身符的樣子，九娘這才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從懷里掏出那個(gè)皺巴巴的護(hù)身符，隨手?jǐn)R在了瓷枕邊上。

    想起阿昉，九娘唇角含笑，慢慢地放松下來，呼吸也勻稱起來。

    ***

    林氏回到東小院。孟建正盤腿在榻上喝著悶酒，抬頭看見她，平日里天香國色的臉，現(xiàn)在鼻子通紅，眼睛浮腫，嘴也腫著，一身衣裳皺巴巴跟腌咸菜似的，就皺起眉來：“今天反了你了，還敢跑去翠微堂，鬧出這么大的事來——”

    平時(shí)見了他就細(xì)聲細(xì)氣的林氏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眉毛一挑，幾步?jīng)_上來把酒盅一搶，砰地往桌上一放：“那是我疼了一天才生下來的小娘子！我不去鬧，誰管她了？她死在外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是不是？！”

    孟建嚇了一跳：“你——胡說什么呢你——我是她爹爹，怎么不管？”

    林氏想起偷聽到的話，火又上了頭，一股子犟勁兒冒了上來，揪著孟建的袖子就往外拉：“你管了？你是她爹爹？你去找她了？還是讓人去找她了？你怎么擔(dān)心她了？你去看過她沒有？你知道她一個(gè)人被扔在外面有多害怕？你知道她嚇得晚飯都沒吃嗎？她那么委屈還挨了老夫人板子！手腫得跟包子似的你看過一眼沒？你就知道說她傻說她笨，像我是不是？你去找聰明的伶俐的，別來管我們這種蠢的鈍的！你去疼惜那些了不得的人物去！”

    屋子里寶相和兩個(gè)侍女都嚇呆了。這——這還是那個(gè)嬌嗲嗲憨乎乎，郎君說三句她也答不上一句的林姨娘嗎？連奴都不自稱，我啊我啊你啊你的瞎叫。

    孟建也糊涂了，被她說的竟然沒了脾氣，想要分辨幾句，還真有些心虛。等亂糟糟地被她一氣推出了房門，才發(fā)現(xiàn)鞋子都沒在腳上。

    他砰砰砰地直拍門：“阿林！開門！你還真是翻了天啦！”今天不教訓(xùn)教訓(xùn)她！一個(gè)兩個(gè)都騎到他頭上，這木樨院不姓孟了！

    林氏一關(guān)門，背了身看著那幾個(gè)驚恐莫名的人，腿一軟，靠著槅扇滑到地上，好不容易扶著寶相的手站了起來，自己安慰自己起來：“沒——沒事！大不了把我趕回翠微堂去，我——我不怕！”

    “姨娘，你手抖得厲害，我扶你到榻上歇會(huì)兒?！睂毾喟蚜质戏龅介缴希纯淳茐乩镞€有酒，索性就著孟建的酒盅給她也倒了一杯：“姨娘你喝一口壓一壓?！?/br>
    林氏抖著手接過來一口氣干了，胸口火辣辣的，聽著孟建不在門口罵了，竟然生出些痛快來，又有點(diǎn)不敢信：“寶相？我把郎君罵了？”

    “罵了，挺兇的，比以前罵九娘子還兇?！?/br>
    “我把他趕出去了？”林氏覺得人都有些飄。

    寶相又給她倒了一盅，示意那兩個(gè)侍女去鋪床：“推出去了，不是趕的。推的?！?/br>
    林氏又滿干了一杯兩杯三杯：“也好，回翠微堂還能吃上辣呢，以后我就偷偷地來瞧九娘和十一郎，還不用討好誰！”

    她自己去拿酒壺，卻已沒了酒。呆了片刻，爬上榻推開窗欞，將那酒壺酒盅一把丟了出去，砰地又關(guān)上窗。

    外頭窗下卻聽孟建叫了一聲：“要死了你！是不是你丟的壺！阿林！我瞧見你了！你不開門就算了！連窗也關(guān)了？連我你也敢砸！我的鞋呢！來人——來人！”

    等孟建氣急敗壞地進(jìn)來要收拾林氏的時(shí)候，卻看見她四仰八叉地倒在榻上，醉得人事不知。一邊臉側(cè)還有晚間掙脫婆子被指甲拉傷的劃痕。寶相一臉慘兮兮地屈膝行禮：“郎君繞了姨娘吧，她是喝醉了撒潑呢，實(shí)在是看著九娘子受了委屈還挨打，她心里頭難受得很?！?/br>
    孟建穿上鞋履，側(cè)坐在榻上，狠狠地拍了拍林氏的手，見她疼得一縮，氣得直罵：“三天不打你還上房揭瓦了！”又轉(zhuǎn)向?qū)毾嗾f：“去給我重新倒些酒來，以后別給你姨娘喝酒，這是個(gè)不長記性的，她哪里能沾酒了！蠢！”

    待寶相去了，孟建恨恨地盯著林氏看了一會(huì)：“蠢貨！誰嫌棄你了！”真是氣死了，他這六個(gè)子女，外頭一堆事，家里一群人，上下一滂漿，他也要有嫌棄的時(shí)間好不好！最多他只是顧忌得多，少過問了一些。

    林氏卻夢(mèng)見自己被趕回了翠微堂，夜里搗練活干完了，溜進(jìn)小廚房去偷老夫人的藙辣油，涂在晚上藏在懷里的饅頭上，咬上一口香得要命。忽然卻被慈姑當(dāng)場(chǎng)捉住，一巴掌打得饅頭掉了，被揪著耳朵拎了回去，那一巴掌打得她手還怪疼的?？上Я四莻€(gè)饅頭啊。

    作者有話要說：

    ——話癆真的有話說——

    注：

    藙：讀毅字，茱萸熬成辣油成為藙。四川自古以來吃辣，在辣椒還沒有傳入中國之前，四川的辣味調(diào)料也很豐富。這個(gè)茱萸指的是食茱萸。

    ——雞飛狗跳的小劇場(chǎng)——

    孟建：林氏！你竟敢目無尊卑！

    阿林：我只看到酒壺和酒盅了，是沒看到酒樽和酒杯！

    ————

    孟建：林氏！你竟敢辱罵夫君？還趕我出門！

    阿林：我沒罵，我就問了幾句話，推了你一下。

    ————

    孟建：林氏！你竟敢用酒壺砸我的頭！

    阿林：哦，我下次貼一個(gè)窗下壺出沒，請(qǐng)注意避讓？

    ————

    孟建：林氏！我要休了你！

    阿林：哦，可我們沒婚書啊。

    孟建：你滾回翠微堂去，我不要你了！

    阿林：正好，你這里都不吃辣，我都饞了八年了。老夫人！給我留個(gè)饅頭——

    寶相追在后頭：姨娘，帶上我——

    ......

    我知道很多小天使恨不得章章都是男女主愛愛愛情情情甜甜甜。還請(qǐng)給點(diǎn)愛護(hù)和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