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皺起眉頭來。三停箭的殺傷力之大，他當(dāng)然知道，卻沒想到蘇昕傷得這么嚴(yán)重。他不知道蘇昕是為了陳太初而中箭的，不免又深深自責(zé)起來。自己一己私念結(jié)了桃源社，卻惹出了這許多事。那夜，他開導(dǎo)阿妧的話，也是說給自己聽的。道理他都懂，前路他也會走，可終究還是心難安。

    方紹樸他對蘇昕倒是印象很深刻，就算用了他特制的麻沸散，拔那樣的箭頭也是很恐怖的事。十四五歲的女孩兒，背上的蝴蝶骨顫得比蝴蝶翅膀還厲害，卻咬著軟木只悶哼了幾聲，也不哭。他背起藥箱：“可憐的小娘子哦，快要說親了吧，現(xiàn)在——唉！”

    趙栩一怔，更是愧疚，揮揮手：“等青州回去京城，你再定期去幫她看診吧，診金我來付。”

    方紹樸愣了一愣，出門去了。蘇家、陳衙內(nèi)、燕王殿下。他這是會收到三份診金的意思嗎？除了陳衙內(nèi)，難道燕王殿下也對蘇家娘子有意思？不過他說完蘇娘子的病情后，好像陳衙內(nèi)看起來更加難過一些?；茧y見真情，蘇娘子這傷，也未必就只是壞事。

    ***

    太尉府里，暗夜無燈。陳太初枯坐在羅漢榻上，手中捏著從蘇昕肩上拔出的半段三停箭箭身。他也不知道為何要帶這箭回來。

    那天，軍中醫(yī)官無人敢給一個弱質(zhì)女孩兒拔除那么深的三停箭，只敢先行止血。還是官家特地派了宮中的賽華佗方醫(yī)官來給蘇昕拔箭。他和蘇昉守在外間，卻沒有聽到蘇昕一聲哭喊，只有幾聲悶哼。倒是蘇昕娘親哭得厲害。

    他沒有中過三停箭，卻也被箭射穿過。這攻城拔寨的利弩，就此毀了蘇昕的整條右手臂。

    到他和蘇昉進(jìn)去探視的時候，麻沸散的藥性還沒過，蘇昕竟然還睜著眼，還能說話。

    她說：“娘，這次多虧了太初哥救了我。你們放心，我大難不死必有后福?！?/br>
    她娘哭著謝他。他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蘇昉拉著他出去后，淡淡地說：“阿昕的意思，她的傷，和你無關(guān)，你不用管她?！?/br>
    那天是他這么多年第一次看清楚蘇昕的容貌。她撐著，就是為了說那句話吧，說話時是想要笑上一笑吧，但是太疼了，面容會有些扭曲。他拔過箭，就算有麻沸散，還是會疼。里面，很疼很疼。

    原來蘇昕長得和蘇昉真的很相似，有些清冷，骨子里也一樣清高決絕。

    和他無關(guān)？怎么會無關(guān)呢？

    他在檐下看到那盆還沒傾倒的血水，這斷箭在里面閃著陰冷的烏光，神使鬼差，他伸手取了出來。

    屋內(nèi)忽然亮了起來。魏氏點(diǎn)了燈，慢慢走到兒子身邊。

    “你爹爹讓人從鞏義送了信回來?！蔽菏蠈蓮埐萏虞p輕放到案上，拍了拍陳太初的肩頭：“你想怎么做，我們都答應(yīng)?！?/br>
    一張是孟家送來的草帖子。另一張，是她合好八字后，準(zhǔn)備要回給孟家的細(xì)帖子，上頭已經(jīng)列清了聘禮。原本等收到孟府的細(xì)帖子，就要約定兩個孩子見面插釵了。孟府說明年行了定聘禮，先將婚書送到開封府，這親事就算定下了。待三年后再請期行禮。她還高興得很，想著三年里無論如何元初都得娶妻了，陳家真是好事連連。

    陳太初默默拿起兩張?zhí)?。他打開孟家的草帖子。孟妧的生辰八字，三代名諱，官職。孟彥弼沒說錯，兩家是開始議親了。

    他和阿妧，在議親了啊。

    六郎又一次救到阿妧了，六郎很好。阿妧平安就好，很好。

    陳太初的手指緩緩地從孟妧二字上滑過，心中苦澀難當(dāng)。

    魏氏紅了眼睛。陳青的信上還說了一句話：救命之恩，可以命相報(bào)，萬萬不可以身相許。可她只能讓太初自己承受自己決定。她了解自己的兒子。太初的心，太軟了，太軟了。別人對他的好，丁點(diǎn)他都記在心上。這樣的恩和情，他怎么跨得過去這個坎？

    忽然，陳太初抬起頭：“娘？”

    魏氏的心一緊。

    陳太初輕聲道：“娘，對不起，兒子讓您費(fèi)心了?！?/br>
    魏氏含著淚點(diǎn)點(diǎn)頭，上前一步，將兒子輕輕摟入懷里。

    作者有話要說：　　--無聊的小八卦--

    大理寺其實(shí)一直是個聽起來有些神秘的地方，實(shí)際上，從薛梅卿的和郭東旭的里，都可以看到：在宋朝剛開始的時候，大理寺還沒有自己的監(jiān)獄。哈哈哈，大理寺卿要攤手了。木有辦法。

    里說：“凡獄訟之事，隨官司決劾，本寺不復(fù)聽計(jì)，但掌管天下斷獄?！边@個最后一句太牛了。從的職官里面，可見直到元豐改制的時候，大理寺才開始確定了幾大部門，分工清晰。其中只左斷刑下面就分為三案四司、八方和敕庫。光是楷書人員就有十四個。

    宋朝也不算司法獨(dú)立，相對前面幾個時代，審案更為謹(jǐn)慎，因?yàn)楸O(jiān)察系統(tǒng)也在完善。臺諫不分家以后，很愛盯著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們。里面甚至記載了大理寺官員不允許出謁。對于保守案情機(jī)密規(guī)定得相當(dāng)?shù)膰?yán)格。

    我對岳飛被大理寺冤殺一事，一直有些不解。宋朝大理寺判定的杖罪以下，都要刑部復(fù)議。后面還有個審刑院要監(jiān)察。就這么月黑風(fēng)高把岳飛殺了，高宗還不如直接讓皇城司在岳飛回來的路上殺了他算了。

    有一本中華書局出的，很有意思，這個特務(wù)機(jī)構(gòu)的八卦也很多，有機(jī)會再聊。這本書是日本作家左伯富寫的。

    在微博上看到一個把趙普的妹夫和小舅子搞混的事，一個網(wǎng)友回復(fù)說說明他看的是英文資料。哈哈哈。這個梗很好笑。

    上一章，為什么出來的是開封府少尹不是府尹？因?yàn)殚_封府尹基本是親王宗室兼任，不管事，做事情的都是少尹。

    謝謝大家，明天見。寫到太初就心酸，我是親媽先抱一抱。

    第111章

    陳太初輕輕靠在母親身上，心里很暖，也有些辛酸，更多歉意。

    上一次這樣，是他去大名府禁軍后第一次返家。他那時還是馬僮，背上挨過不少鞭子，手上全是韁繩勒出的淤青和清理馬蹄時的劃傷。因?yàn)橐恢备R跑，靴子早破了，縫了又縫，補(bǔ)了又補(bǔ)，腳底也不免都是血泡戳破后的傷疤。他夜里還要練功，除了臉，身上沒有一塊好皮好rou。娘細(xì)細(xì)查看后抱著他大哭了一回，連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