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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自己,趕緊躬身答道:“稟郎君,娘子還住在佛堂里,還有青神的那位病了好些天了,有兩個侍女在照料著。二娘子隨著老夫人和大郎去了翰林巷孟家。” 蘇瞻心中輕嘆了一聲,往西面小佛堂走去。 小佛堂里還亮著一豆燈火,小小的院子里并未雜草叢生,院門口的一從修竹也剛剛修剪過。蘇瞻在廊下站了片刻才推開槅扇門。 佛龕上并無佛像,地上的蒲團(tuán)被人摳得破破爛爛的,王瓔抱著一個女童撲碟牡丹團(tuán)花瓷枕正坐在羅漢榻上,口中喃喃自語著什么,臉色因長年不見太陽蒼白得近乎透明,發(fā)髻整齊,身上半舊不新的丁香色褙子在燈光下給她平添了幾分幽怨秀美。 兩個壯壯的仆婦守在一邊,看到蘇瞻來了,上前施禮問安。 蘇瞻摒退仆婦,靜靜看了王瓔許久,慢慢走過去,在羅漢榻另一側(cè)坐了下來,看著那空蕩蕩的佛龕,忽地開口道:“有個小娘子,和你九姐極像。” 王瓔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將懷中的瓷枕抱得更緊。 蘇瞻這段日子千頭萬緒,心中亂糟糟的,說了這一句后,才驚覺自己心不定的一直是這一件事。宮中相處得多了,他經(jīng)常疑心那個反駁自己說服群臣的孟妧,像是阿玞轉(zhuǎn)世的。就算根據(jù)阿昉所述,札記所載,世上又有什么人能模仿阿玞的□□模仿得那般像?但她看自己的眼神——蘇瞻伸手輕輕撫了撫額,他大概是魔怔了,只怕張子厚也這么覺得,才對她千依百順吧,張子厚是早就入魔了。 屋內(nèi)靜悄悄的,只有燈火微微顫動,帶著一地昏黃也不住暈開。 蘇瞻長嘆了一聲,站起身來:“你是二娘的生母,家里也無人虧待你,便這樣吧?!彼偻春匏梢驗槎?,總要保她一個平安無恙。 王瓔的視線落在蘇瞻的背上。她當(dāng)然是個瘋子,早在當(dāng)年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她就瘋了,無時無刻不想著他不念著他,做夢也都是他。 槅扇門輕輕開了,外頭的燈籠被提了起來。 “其實是你害死她的?!蓖醐嬌涞穆曇粼谔K瞻背后響了起來。 “害死她的不是我,是你?!蹦锹曇魩е覟?zāi)樂禍,又說了一句。 蘇瞻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將槅扇門隴上,她果真是瘋了。 *** 書房里極亮堂,甚至讓人覺得有點(diǎn)熱。小廚房的湯水也跟著送了進(jìn)來,想來是母親去孟府前特意叮囑過的。捧起湯盅,蘇瞻胸口的煩悶略散了一些。 廊下傳來隨從們呵斥的聲音,還有兵器出鞘之聲。蘇瞻立刻放下手中湯盅,摘下墻上的長劍,還未及拔劍,門已經(jīng)開了。 一個修長身影斜倚在門上,輕笑道:“蘇郎風(fēng)姿一如往日,玉郎嫉妒已久,終能一敘,此生無憾矣?!?/br> 阮玉郎?! 蘇瞻的頭皮發(fā)麻,整個人幾乎不能動彈,他身為宰執(zhí)之首,朝廷也派有兩百多禁軍前來守護(hù),家中部曲也有一百多人,阮玉郎竟如入無人之境,要?dú)⒆约贺M不易如反掌。 阮玉郎看了看廊下東倒西歪的部曲隨從們,嘆了口氣:“我只是來和蘇郎你說幾句話,放心,我不殺人?!?/br> 蘇瞻將劍輕輕擱下,一甩公服的寬袖,冷笑道:“我蘇和重并不怕死?!?/br> 阮玉郎輕笑起來,桃花眼瞇成一線,反手將門關(guān)了,閑庭信步般在書房中來回踱了一圈,見到那書架上的盒子,視線逗留了片刻,看向蘇瞻道:“玉郎是來勸蘇郎歸順趙棣的?!?/br> 不等蘇瞻開口,阮玉郎已伸手取下那盒子:“也不能叫勸,要挾而已。用的是這汴京城十余萬的性命來要挾你。蘇瞻蘇和重,你待如何取舍?” 雙魚玉墜,裂痕如舊,靜靜地躺在盒底,溫潤光澤未變,只是久不近人,失去了水光和靈氣。 蘇瞻沉聲道:“先放下你手中之物再說?!?/br> 阮玉郎卻將玉墜取了出來納入懷中,笑盈盈地把盒子塞在了蘇瞻手中:“這雙魚玉墜是我外祖母郭皇后的陪嫁之物,后來分別賜給了我兩位表姑母。阿玞當(dāng)年要嫁給你時,姑母讓我將她手中的玉墜送去青神當(dāng)做賀禮。阿玞既然不在了,理當(dāng)完璧歸趙,蘇郎不會見怪吧。這盒子還是當(dāng)年我挑的,留給你便是?!?/br> 蘇瞻雙目赤紅,抱著那盒子,嘶聲喝道:“胡言亂語,你害死我妻,還要搶奪她的遺物,無恥之極!” 阮玉郎揚(yáng)了揚(yáng)眉頭,唇角更彎:“她不死,你又怎能另娶如花美眷生下雪玉可愛的女兒?你該謝我才是。這些兒女情長男女之事都是一場空,和重難道不在意這汴京城的十幾萬條性命了?” 蘇瞻深深吸了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坐回書案后,拿起一卷書:“你要?dú)⑽胰菀祝医?,萬萬不能。何況燕王河中府大勝,這汴京城如鐵桶一般,滿城百姓的性命,不勞你費(fèi)心?!?/br> 阮玉郎懶懶地靠到羅漢榻上,兩手枕在腦后,長腿擱在案幾上頭,感嘆道:“萬民如螻蟻,水火皆可滅?!?/br> 蘇瞻的瞳孔不自覺地收縮了一下,京中為防止亂黨縱火,各處望火樓倍加警惕。但聽阮玉郎的口氣…… 310.第三百一十章 地面的震動和隨之而來的爆炸巨響, 令廣知堂的一溜槅扇門輕顫不止。堂上的九娘和張子厚正在調(diào)配后日各部各司人手,立刻奔出門外, 金水門方向的濃煙和火光遙遙可見。 張子厚的心沉了下去, 低聲道:“軍-械所里有御前火-藥作,只怕是火-藥庫被毀了?!?/br> 九娘心中除了痛惜焦急更多的是憤慨:“兵部有jian細(xì)!” 張子厚點(diǎn)頭道:“防不勝防,蔡黨余孽, 阮玉郎暗中收買降服之人,還有忠于太皇太后的一派,這兩日再不作亂就來不及了?!?/br> 最后一搏, 雙方皆拼盡全力。 軍-械所就在金水門邊上,離瑤華宮很近,若是陳素還未遷入宮中, 只怕會被阮玉郎手到擒來。九娘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渾身發(fā)冷:“你快回宮里去!阮玉郎要從瑤華宮入宮犯上!” 張子厚一怔:“你大伯在宮里——” “金水河!”九娘頓足道:“軍-械所的火-藥庫爆炸, 內(nèi)城金水門的城門和水門一定會開,只要會水, 就可從金水河沿河游至禁中后苑!”后苑歷來少防備。如今重兵都集中在福寧殿一帶和都堂一帶, 那邊更是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