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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清指了他,當真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下不得。沈絮:“??”臨清繃不住嗚咽一聲,抱著自己大哭起來。他真是受夠了,這一日從早到晚,每時每刻都受著這呆子的氣,上午氣過,下午又氣,到了晚間還要來上一出,他就是鐵打的心,此刻也受不住這樣的折騰。這呆子沒心,說什么心疼他手涼,說什么你一哭我便什么法子也沒了,他那時還真感動了幾分,豈料這呆子就是上天派來克他的,前一刻安撫了,后一刻照樣氣得人跳腳。臨清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哪里經得住這樣的折磨。委屈和著淚水,嘩啦啦往外淌。他哪里不想有個體己的心上人疼著愛著,可偏偏攤上這樣一個不識風趣的少爺。從前在張家,師父教導著,師兄寵著,師姐護著,底下師弟師妹各個都圍著他,即算訓練辛苦了些,也不失開心快活。而今呢,他為了這呆子學洗衣學做飯,天天愁著如何將日子過下去,免得二人淪落至乞食的地步,心都快cao碎了,而這呆子卻還一點情都不領,張口閉口要送他走。天底下再沒比這更無情的人了。臨清抱著自己,哭得聲嘶力竭。沈絮簡直目瞪口呆。這小公子怎么跟嬰孩一樣,說哭就哭?臨清抽噎道:“你若趕我走,我便同你拼命?!?/br>沈絮愕然,“我無權無勢的,你何必跟我受苦?!?/br>“你叫我去哪!”臨清憤道,抬起一張梨花帶雨的臉蛋,“人人都知你點了我做外寵,此時送我回去,你叫我如何面對師門如何面對張家?我身為男兒,平白卻做了棄婦,你道我還有何顏面茍活?”沈絮呆在原地,半晌做不得聲。他光想著讓臨清與張兄破鏡重圓,即算二人并無私情,好歹教臨清回去過安生日子,卻沒料到臨清離了他,便如婦人被休而歸,縱使他與臨清兩廂清白,卻也架不住攸攸眾口拿那對棄婦的眼神去望臨清。尋常女子遭此屈辱,都已抬不起頭來,何況臨清還是一介男子,更莫論眾人如何鄙夷了。這才想通為何臨清寧愿咬牙受苦,也不愿離開了。沈絮發(fā)怔的時候,臨清又埋頭痛哭起來。沈絮拉他,“莫哭了,是我愚笨,沒考慮到這層?!?/br>臨清扭著身子,不讓他碰。沈絮又道:“往后我不提此事便是,你愿意留便留下吧,何時想走,我也不會阻攔。”頓了一頓,沈絮小聲道:“我只怕委屈了你……”臨清身子一僵,有什么在心中轟然綻放。十六歲的少年,尚未知相思,卻害相思。無論是那人不經意間的一瞥,亦或是此時清淡的一句話,便輕易許了此身。辨不清何為真情,看不透愛不與愛,因著那一刻的怦然心動,好的壞的全般接收,哪怕只是一句平淡無奇的話,也因蒙著那層愛戀,也多出別樣意味。委屈,欣喜,羞怯。他是在意自己的。這便值了。屋外白雪撲簌,吸納了天地間所有聲響。臨清撲進沈絮懷里,哭得像個受了冷落的孩子。沈絮被撞得往后一仰,僵僵舉起手,在他背上輕輕拍著。“不趕你走,不趕你走?!?/br>重躺回床上,臨清仍在抽著氣,仗著受了委屈,大著膽子拉了沈絮的衣袖,少年稚氣的一面此刻盡顯,邊抽噎邊不放心地重復:“我、我不走,你趕我,我、我就同你拼命?!?/br>沈絮半好笑半無奈地拍拍他的頭,“沒趕你,莫哭了。”臨清一時半會兒停不下抽氣,一抖一抖的,一雙眼睛仍然憤憤瞪著他。沈絮忍不住笑了,“我怎敢趕你,屋子都是你買的,我還怕你趕我呢?!?/br>臨清這才想起這茬,梗著脖子道:“對!屋子是我、我買的!你趕我,我就趕你!”沈絮大笑,這是何邏輯?被臨清訓得多了,此時才想起他也不過束發(fā)年紀,到底是個孩子,心里還是脆弱而敏感的。沈絮揉了揉他的頭發(fā),笑道:“是了是了,你不高興了,趕我出去便是?!?/br>這般寵溺的口吻,臨清只聽他對那些小妾說過,彼時他躲在自己房內,聽得沈絮與雪凝調笑聲聲,面紅耳赤之際,心中不免泛酸。而今那人對了自己露出一家之主的模樣,臨清只覺自己與那小妾一樣,幾乎要將頭埋進地底,莫叫那人看去半分紅綃。見他把自己縮進被子里,沈絮不由問:“怎么了?莫不是又哭了?”臨清踹了他一腳,力道很輕,仿佛撒嬌。沈絮道:“莫哭了,我同你講笑話罷。”便從張家長講到李家短,講他堂兄沈丹墀被年輕管家拿著賬冊追得滿城跑,講他堂妹沈闋蘭放著家里定的親事不要偏要跟了窮酸秀才辛苦度日,講他年幼便失了父母由他大伯養(yǎng)大,講他親戚逼他娶了正房以嗣后代他卻始終尋不到合適的姑娘。臨清癟著嘴問:“你不是討了那么多小妾,難道沒一個喜歡的?!?/br>沈絮喟嘆一聲,道:“你不曾歷人事,不懂此間種種?!?/br>臨清翻了個白眼,心道果真紈绔。“光說我了,你也說說你罷。”沈絮道。臨清道:“說什么?”“家自何方,父母何在,緣何做了琴師?!?/br>臨清眼中透出幾分黯然,“自小為師父收養(yǎng),不知高堂何在,待到大了些,便跟著師父學琴?!?/br>沈絮無意提起他的傷心事,生了幾分愧疚,轉了話題,“平日都做什么?”“練琴?!迸R清老實答。“還有呢?”“……還是練琴?!?/br>沈絮同情道:“真是可憐?!?/br>臨清瞪他一眼,心道你這紈绔怎會懂絲竹之妙。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說得累了,沈絮打了個哈欠,喃喃念著什么,不一會兒就會周公去了。臨清側過身子,癡癡望著他的睡臉。這人留下自己了。嘴角勾了勾,閉了眼睛,抓著沈絮衣袖的手一宿都未曾松開。一夜好夢。第二日一早,兩人尚在睡夢之中,屋外便已響起敲門聲,伴隨著嘰嘰喳喳的嘈雜人聲。臨清揉著睡眼,踉踉蹌蹌走去看門。門外立了一院子的人,各個手里捧著一張硯紙,巴巴望了臨清。“沈公子也給我家寫首詩罷!”作者有話要說: 別扭鬧完了,開始過日子咯~~☆、第七章臨時搭起的案桌擺在堂前,村人排的隊繞了堂屋兩圈還拐出去延伸到院中,臨清借來墨與筆,立于案邊挽袖磨墨,沈絮打著哈欠給村人寫詩。不得不說,王嬸的宣傳力真是不容小覷,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