潸然頓住，“為什么？”

王子騫囁嚅道：“他們說，我能得舉薦，是jiejie……jiejie找夫子……”

王潸然良久不語。

王子騫續(xù)道：“王嬸說，臨清哥哥是被氣走的，大家都說，夫子不要他了，要和jiejie……”

“那你呢？”王潸然問，“你相信他們的話嗎？”

王子騫垂著腦袋抵著門，很久才說：“jiejie，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你把門打開，jiejie有話跟你說?！?/br>
王子騫猶豫了一下，把門打開了。

王潸然紅著眼眶，蹲下身握住王子騫的手臂，表情十分嚴(yán)肅，“子騫，爹娘早逝，家里只剩我們兩個(gè)。你若信我，那些話便是假的，你若不信，我說什么都沒有用。”

王子騫看著她濕潤卻堅(jiān)定的眸子，最終撲入她懷里，“jiejie……”

王潸然心里一片苦澀。

她非無辜，但也沒有大過。伯牙遇子期，焉能不動(dòng)心動(dòng)情，只是她明白，有些事想的卻碰不得，縱使心里做著一個(gè)旖旎的夢，卻遏制著自己不去跨那一步雷池。

可饒是如此，還是xiele心意。去給沈絮做飯，是出自一番感激，卻讓他人編成一分真九分假的謠言，將事情鬧至她小心避卻終也避不過的地步。

她緊緊摟著王子騫，此時(shí)此刻，只有這至親之人的體溫才能稍稍緩解內(nèi)心的寒冷。

許久，王潸然輕道：“子騫，那些話是假的，從前是假的，現(xiàn)在是假的，以后，也不會(huì)成真?！?/br>
王子騫迷茫地望著她，伸手擦她臉上的淚水。

王潸然再也忍不住，將頭埋在王子騫的頸間，無聲顫抖。

時(shí)至午后，安寧的村莊突然響起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好奇的小孩子紛紛跑出來觀望，只見一個(gè)婆子領(lǐng)著幾個(gè)樂班的人熱熱鬧鬧進(jìn)了村口，臉上喜氣洋洋，一路往王家去了。

“恭喜小少爺，賀喜小少爺！”婆子對(duì)著院里揚(yáng)聲喊道。

王潸然聞聲推門出來，見自己院里已圍滿了看熱鬧的村人，更有樂班子一刻不停地奏著喜氣的曲調(diào)，那婆子捏著帕子，笑得臉上的皺紋都堆成了花。

“什么事？”

“恭喜小少爺，張少爺要我過來道喜，小少爺中舉人啦！”

話一出，圍觀的人群立刻嘩然，那鑼鼓奏得愈發(fā)賣力，一時(shí)周遭嘈雜嗡嗡，王潸然愣了半晌才明白過來婆子說了什么。

“小少爺，小少爺，張少爺要我過來給你道喜，你中舉人啦！”婆子迭聲朝里頭喊道。

王潸然急急回身，“子騫，子騫！”

王子騫揉著一雙微腫的眼睛出來，他上午才和jiejie一起抱頭痛哭過，午飯后便一直在睡覺，此刻被外頭吵醒，茫然地看著一院子的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婆子的臉笑開了花，“小少爺，恭喜你，你中舉人啦！還是解元吶！”

圍觀的村里又是一陣嘩然，一個(gè)村里長大的，突然間出了這樣不得了的人物，各個(gè)都震驚壞了，交頭接耳，嘖嘖稱奇。

王潸然不可置信地喃喃：“你說什么？解元？”

“是啊，正是取的頭一名，真金白銀的解元吶！”婆子舞著帕子，聲音高得連圍在最外層的人都聽得到，“這可是咱陸山鎮(zhèn)頭一回啊，十二歲中解元，上佐孫大人親自點(diǎn)的吶！”

王子騫覺得自己像在做夢，應(yīng)試的人那樣多，個(gè)個(gè)都比他多讀了許多年書，解元卻點(diǎn)了自己，著實(shí)令人不敢相信。

“小少爺，恭喜你吶！張少爺讓我過來道喜，還捎了一句話，小少爺來日若是上京趕考，張少爺愿意傾囊相助吶！喏，這是張少爺給你的信，小少爺收著吧。”

王子騫接過信，仍然還在夢里出不來，怔怔望著一院子的人，像丟了魂一樣。

王潸然先回過神來，去屋里取了些錢，隨手包了個(gè)紅包，出來塞到婆子手里，感謝她過來報(bào)信。

那婆子又說了一通好話，樂班子將院子鬧了個(gè)徹底，才嗚嗚嚷嚷地離開了。

村人還圍在院里，各個(gè)都同王子騫道喜，陸山村久不出讀書人，一出就出了個(gè)少年才俊，可不成了大家討論的中心。

好不容易打發(fā)了看熱鬧的人，姐弟二人回到屋里，相顧無言，喜不自禁。

王潸然眼眶微紅，顫聲道：“你平日刻苦讀書，總算有了回報(bào)，爹娘泉下若有知，定為你高興?！?/br>
王子騫還拿著那封信，眨著有些失神的眼睛，“我答得不好，還以為考不上的?！?/br>
王潸然將他摟進(jìn)懷里，欣慰道：“我知你非池中物，總有一日要到外面的世界闖蕩?！?/br>
王子騫的眼神慢慢有了焦距，這才接受了自己中了解元的事，嘴角忍不住往上翹，聲音都帶上一絲喜悅，“jiejie，我考上了，我中了解元！”

王潸然點(diǎn)頭，“嗯，你中了解元，鄉(xiāng)試的第一名?！?/br>
王子騫眼里充滿了得意，那是屬于小孩子的、因?yàn)榕Φ脙敹龅南矏偤蜐M足。

王潸然摸摸他的臉，柔聲道：“少年得志，固而值得稱贊，但切忌洋洋自滿、踏步不前?！?/br>
王子騫用力點(diǎn)頭，“子騫明白！”

“來報(bào)信的是你借住的那家人家，你之后要親自上門拜謝，知道么？”

“嗯，知道。”

“還有新老兩人夫子，你都不可懈怠。鄉(xiāng)長、縣令幾處也要登門道謝，感激他們舉薦之恩?！?/br>
王潸然一樣一樣囑托，王子騫認(rèn)真聽了，仔細(xì)記在心里。

王子騫道：“張少爺捎了信來，jiejie看看寫了什么？”

“寫給你的信，你當(dāng)自己看?！?/br>
王子騫于是拆開信來，細(xì)細(xì)看了一遍，然后猶疑地望向王潸然。

他把信遞給王潸然，讓她看過。

短短幾句話，恭賀他中舉，而后希望他能一鼓作氣，趕赴明年的春闈。而這期間的半年多時(shí)間，張瀾愿意資助他上京求學(xué)。

王子騫猶豫道：“jiejie，你怎么想？”

聰穎如王潸然，豈不知張瀾是有意施恩，將來王子騫有所作為，也算有過知遇之恩，那之后牽扯的權(quán)勢，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道清的。

她沉吟片刻，道：“子騫，這是你自己的事，當(dāng)有你來做決定。我能說的，只有一句話，滴水之恩，涌泉報(bào)之，而涌泉之后，你尚能做你自己與否，便不是我可以告訴你答案的了。你自己想清楚，應(yīng)，還是不應(yīng)，jiejie都聽你的?！?/br>
十二歲的孩子眼里透出無限迷茫與無助，手中一紙薄薄的書信，仿佛是決定自己人生的判書，應(yīng)或不應(yīng)，將未來的路生生隔成兩條。

他捏著張瀾的信，久久無言。

臨清走了快十日了。

原本尚有人氣的屋子，又變回冷靜模樣，那只兔子也被帶走了，沈絮守著一間空屋，暗自銷魂。

外邊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沈絮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