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一個驚慌的小廝聲音帶著哭腔：“大爺這幾日大好了，本來昨兒個早上韓大夫要來請脈的，大奶奶說省了這一日的功夫，不必麻煩，韓大夫便出城去山里采藥去了，說是要兩三天，可見是回不來的……”

    這一下連陳氏也慌了：“還不派人去找？”

    小廝哭得更大聲，也不知道是急的還是怕的：“夫人，那韓大夫采藥的山腳下，距離城里少說也有二十里地，你叫小的這會子功夫去哪里找啊？”

    方其瑞已經(jīng)沖了進(jìn)去：“我去！”大聲喚剛才來報信的和氣：“快去牽爺?shù)鸟R來，再另備上兩匹……”

    方老爺正由梅姨娘扶著趕過來，一臉大汗淋漓，聽見方其瑞的聲音，便道：“還不伺候你們爺換衣服，趕緊去?！庇謱ν庠翰恢篮螘r被罰跪的一個小廝：“還跪著干什么，去請別的大夫，不拘是哪一個，越快越好，先來瞧一瞧。”

    陳氏在里屋聽見方老爺?shù)穆曇?，像是此刻才找到主心骨，“老爺啊，宗兒他……”急忙出來哭著迎，“啪”一下打掉梅姨娘的手，搶著攙扶著方老爺進(jìn)去。

    何家賢瞧著方其瑞風(fēng)一樣出去，一時也不好立時回去，只能跟著幾位小姐站在院子里，熙熙攘攘一大片。

    ☆、六十五章 發(fā)病

    只聽見里面的驚呼聲時不時傳來，嘈雜得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片刻后，方玉露被人從門里推了出來，雙眼腫得像核桃一樣：“上午還好好的跟我說典故講故事呢，怎么突然又發(fā)病了……”雙手合十不住地念阿彌陀佛，祖宗保佑之類。

    方玉煙和方玉婷急忙一左一右攙扶著她，否則她估計連站也站不穩(wěn)，輕聲問道里面怎么回事。

    方玉露雖然急，大家閨秀的品質(zhì)此刻卻顯露無疑，聽見有人問話，便淡定下來，努力讓聲音正常一些：“看那光景，大概是急癥又犯了，只腹痛如絞，舌頭發(fā)麻不能說話，又一直用手錘頭，說是頭疼的厲害……”方玉露強(qiáng)忍著難過說完這幾句話，便靜靜的站在下面，望向門口：“只盼二哥早些把韓大夫請過來?！?/br>
    便有門外急急的命令：“快讓開，大夫來了！”一個提著藥箱的老頭子并一個小廝快步跑進(jìn)來，沖進(jìn)房中。

    片刻后又灰溜溜出來：“大爺這是癲疾發(fā)作，老朽并無良方，只能防著他咬到舌頭，熬過這一陣子就好了……”話音未落，方老爺已經(jīng)大怒道：“趕出去趕出去，沒辦法滾來作什么……”

    一時滿院子的人又急得油鍋上的螞蟻一般，就有丫頭的聲音：“啊……大爺吐白沫了……”

    “……腿也抽筋了，快去讓大奶奶過來，給大爺捋捋……她做的最好”

    “……宗兒頭上好多汗……好兒子，快別打頭了，打了也痛啊……”

    “老二呢，老二去請韓大夫，怎么還不回來？”是方老爺?shù)穆曇簟?/br>
    “誰知道呢……我的兒，都是娘不好，教你受苦了，也沒教好你弟弟，你們兄弟來往太少，只怕你受的苦，他無法體會……不著急罷！”陳氏大聲哭道：“平素就該叫你們一塊兒多玩些的……偏你身子不好，你弟弟又頑劣……”

    ……里面的聲音一壁高過一壁，亂糟糟的惹人心急，這邊方玉露和方玉婷又靜默著流起眼淚來。

    連何家賢都忍不住替方其瑞辯駁，剛才一聽大哥犯病，方其瑞眼神中的慌亂急難可不是裝的，偏陳氏還當(dāng)著方老爺?shù)拿孢@樣含沙射影，她心里抱屈。

    便斜著眼去看梅姨娘，只見她立在一旁，像是沒聽見屋里陳氏的誅心之言，面上波瀾不驚。似乎覺察到何家賢的目光，她轉(zhuǎn)過臉來，恬靜的神色一片祥和，沖她寧靜的點(diǎn)點(diǎn)頭，便又立得筆直，似乎什么事情都擾亂不了她的心智。

    何家賢頓時對梅姨娘好感倍增，若說以前就不討厭的話，現(xiàn)下簡直被她的人格魅力折服。想到還待字閨中時說的那些輕蔑姨娘的話，何家賢不由得暗想，這世間上就有一種人，天生是自帶光環(huán)的，無論她做什么，都值得尊崇。

    自己，能不能也成為這種人呢？

    凝神細(xì)想間，猶如天籟之音的噠噠馬蹄由遠(yuǎn)及近，頃刻間就響在耳邊，方其瑞騎在馬上，懷里用繩索綁著一個身形矮小的老頭子，到停下來，馬還嘶嘶得直喘氣。

    “解開！”方其瑞一聲大喝，才有小廝上前解繩索，又有人沖進(jìn)屋里報喜：“韓大夫來了，韓大夫來了……大爺有救了……”

    便簇?fù)碇蠓蜻M(jìn)去，只留下方其瑞一人，癱倒著勉強(qiáng)扶著馬的身軀大喘氣，紋桃見狀急忙快步過去扶著，何家賢本待也正要去，見此有些猶豫不決，梅姨娘卻命令：“紋桃，去拿個凳子給二爺……”又對何家賢瞄了一眼。

    何家賢若是還不明白，就真是蠢貨了，趕緊快步上前從紋桃手中接過方其瑞，就聽他悶哼一聲，臉色頓時蒼白如紙，只狠狠咬牙強(qiáng)忍著。

    何家賢低頭一看，才發(fā)覺自己扶著的那只胳膊彎折的弧度詭異，應(yīng)該是骨折了。

    一時心疼不已，沖紋桃大吼道：“還杵著，沒聽見嗎，去拿凳子！二爺?shù)母觳舱哿?！?/br>
    她是有意拔高了音量，最好讓方老爺和陳氏都聽見，沒得又紅口白牙冤枉方其瑞。只是這一喊，院子里的人齊刷刷都回過頭來，片刻一涌而至，全部圍在方其瑞身邊，關(guān)心的也有，要瞧傷勢的也有，胡亂出主意的也有。

    紋桃拿了椅子來，早已經(jīng)擠不進(jìn)去，椅子被人傳進(jìn)去給方其瑞坐了，何家賢大喊：“方才那個大夫呢，想必還沒走遠(yuǎn)，叫回來給二爺接胳膊……”又有小廝一陣風(fēng)似的去。

    何家賢知道骨折了不能動，不動就沒那么疼，便不再吭聲，只默默扶著方其瑞，讓他喘勻了氣，又叫雪梨她們?nèi)ツ盟畞砗?，方緩過神來。

    不多時先前那大夫被叫回來，就在外面給方其瑞瞧了，才道：“要接骨，待老朽回去拿些工具來……”

    “回去只怕二爺又要多受苦楚?！焙渭屹t誠懇道：“您要什么，咱們派人去拿就是，您寫一張單子……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把骨頭接起來……”

    那大夫聽了倒也明白，便點(diǎn)了幾樣，請兩個識字的小廝一溜煙去了，又讓眾人扶著方其瑞回自己屋子：“接完要躺著休息，可不能在這里……再說也要上藥固定，這里什么家什都沒有稱手用的……”

    “就在這里……”方其瑞悶聲：“大哥沒事了再說……”

    何家賢見他神情堅毅，知道他關(guān)切太甚，卻又明白大夫說的沒錯，若是這里接了，回頭騰挪只怕移位，又白受一番痛楚，當(dāng)機(jī)立斷，對和氣道：“去找個軟兜來抬二爺回汀蘭院?！?/br>
    方其瑞怒道：“不回！”猶如雷霆震怒。周圍的人面面相覷，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倒是方玉露開口輕聲安慰道：“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