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dú)?，唐大哥也不?yīng)。”

“唐大哥當(dāng)真……”郭霖亦小聲道。

“噯，莫問了?！钡诰抛诘?。

“我不殺便是不殺！你這黃毛小兒管得倒寬！”晏光道。

“那你倒是說個(gè)所以然來？”第九宗再激他，“你不是要拿錢換酒么？”

“殺生戒！”晏光給第九宗迫得窘了，氣急敗壞道。

“方才你打的都是麻袋不成？”第九宗咄咄逼人。

晏光詞窮，漲著一張臉梗著脖子吼道：“小僧平生只殺惡人！看這姜百里不像是惡人，反倒那懸榜是惡人所為，不殺！”

第九宗便笑得更甚，笑夠了便道一句：“大和尚，英雄所見略同。”

“現(xiàn)下要?dú)⒁膊怀闪?。”唐逢春跨上駱駝道，“走遠(yuǎn)了，你們還不走？”

“自然要走的?！钡诰抛趯⒐胤錾像橊劊僖环碜约嚎缟?，“方才還是六個(gè)，現(xiàn)下成了四個(gè)……”

“舍不得？”唐逢春嘲道。

“是啊?！钡诰抛诖?，“幾日相伴行路，自然舍不得，不過……”

“又有什么壞水要倒？”唐逢春問道。

第九宗笑道：“哪有什么壞水……不過是說，要論舍不得，難道不是唐大哥你最甚么？”

“何出此言？”唐逢春將繩一拉，駱駝鼻息噴一噴，邁步走出去。

第九宗便笑而不答了。

晏光聽他二人談話，面上神色一變再變，于是大喝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第九宗便大笑起來，不慎牽了肩上傷口，嘶一聲，仍大笑不止。

駱駝已跨了滿目尸體去，大漠莽闊，落日血紅，加之第九宗這大笑，仿若不是方經(jīng)生死，而是笑語里賞景，詩情畫意皆有，百般不是后拋，壯志豪情在前。

☆、二十一

一人好過二人，四人好過五人。

武人行路難，不比書生行路難，書生行路難在手無縛雞之力，武人行路難便難在同行時(shí)時(shí)照拂。

唐逢春慣的是獨(dú)善其身，一路行來多個(gè)人便多累幾分，不是要他cao心，是天生多看幾分，多一人，要多看一人。

唐家堡練出來的功夫，要你記不住也忘不了，不知刻在何處按在何方。

行至夜里，第九宗道再走一個(gè)時(shí)辰，便是小棧，唐逢春思忖片刻，雖是再一個(gè)時(shí)辰趕至，臨天亮便要出發(fā)，卻也可歇幾個(gè)時(shí)辰，也不是件繁事，便先不歇，去尋客棧。

晏光酒囊空空如也，灌來的酒抵不住肚里渴酒的饞蟲一日，此時(shí)便躁得很了。

第九宗看出他心思，轉(zhuǎn)頭喊一句：“誒，大和尚?！?/br>
晏光抬頭瞧他，忽有一物向他擲來，晏光出手極快，啪地一聲便握到手里。

竟是一只拿細(xì)繩縛過的竹酒囊，拿手一晃，滿滿當(dāng)當(dāng)。

登時(shí)哈哈大笑起來，又是虬須彌勒相。

第九宗便道：“莫謝了，大漠里尋些馬尿來，倒不是難事。

晏光便拔了壺塞，答道：“有酒！貧僧力氣便來了！”

說罷仰頭倒酒，半面胡髭盡濕也不理。

第九宗笑一笑，轉(zhuǎn)頭回去牽一牽駱駝繩索，緊跟著唐逢春。

到了客棧里，門板都上緊了，第九宗叩門許久，晏光正要砸門，這才有人來開。

客棧掌柜一張瘦削黝黑臉面，睡眼迷蒙地道：“不做生意了……走吧?！?/br>
第九宗笑一笑，輕劍橫道他脖頸下，問道：“生意做么？”

那漢子嚇得睡意全失，忙道做的做的，手腳利落下了抵板，迎他們進(jìn)來。

唐逢春向來不管第九宗作為，踏進(jìn)店時(shí)卻在他背脊上輕輕拍了一拍。

第九宗腳步一頓，便笑一笑。

四人進(jìn)店里，便問還有無空房，掌柜的經(jīng)方才一回，自然不敢怠慢，連連說有，將他們四人迎到房里。

東西粗糙，倒是一應(yīng)俱全，可惜誰也顧不上沐浴，困倦得狠了，倒頭就睡。

第二日第九宗將銀錢清了，四人又動(dòng)身。

漠里沒有什么必經(jīng)之路一說，行至哪處便是哪處。

姜百里不與他們同道，路途上沒了后顧之憂，前狼后虎不在，走出幾分逍遙之意來。

第九宗閑來無事便趕上前同唐逢春談天。

“唐大哥，良疇說得對，這漠里確是無什么可看的，除滿目黃沙外無旁的東西?！钡诰抛诘?。

“漠里……怎么，不是說美人相陪一切都足么？”唐逢春問道。

“唔，足了。”第九宗便笑道，“可惜唐大哥你孤身一人……”

唐逢春看他一眼。

“我說錯(cuò)話了？”第九宗道。

“未說錯(cuò)?！碧品甏旱馈?/br>
“若是唐大嫂還在……”第九宗哪壺不開提哪壺。

“阿宗，依你看還有多久能到。”唐逢春問。

“……你走得慢了，但至多兩日便要到。”第九宗答。

“走得慢了？”唐逢春問道。

“是，本以為你心急如焚……”

“急是急的。阿宗，我手足不調(diào)之癥好了有七成?！碧品甏旱馈?/br>
“是好事，想必秦佩不是你對手?！钡诰抛诘?。

“未必?！碧品甏捍?，“論武論智，六年前她皆是不如我，但春秋幾度，我手足廢過一遭，從頭再練，不知她這些年精進(jìn)多少。”

“怕什么，我?guī)兹嗽?，難道勝不過她一個(gè)婆娘?！钡诰抛谛Φ?。

“阿宗，你怎也學(xué)來這些話？”唐逢春看他一眼，“你……”

“我知道。”第九宗笑道，“當(dāng)我一時(shí)口快?！?/br>
“你千里迢迢來，唐大哥心領(lǐng)。”唐逢春道，“只是我與她二人之事，還需我二人來了。”

“自家兄弟。”第九宗笑瞇瞇道，“唐大哥自當(dāng)放心，我不是沒眼色的人?！?/br>
唐逢春沒有再開口，只向前望，大漠浩瀚，遠(yuǎn)望不可及邊幅。

“你方才說若是阿辭還在。”唐逢春道，“她自小在江南，話本上聽過大漠風(fēng)光，我應(yīng)過她……然我未帶她走過河山萬里，恐是此身只得抱憾……”

“唐大哥……”第九宗一時(shí)不知說什么去安慰他。

“你唐大哥亦只是個(gè)廢物，護(hù)不住妻子性命，本身三口和睦，現(xiàn)在煢煢獨(dú)立?！碧品甏旱?。

“唐大哥。”第九宗于心不忍，“不說這個(gè)了?！?/br>
“……我如此凄慘，真是命犯……不說了？”唐逢春便笑了，“不是想聽么？”

“……我錯(cuò)了?！钡诰抛诖鸬?，“今后定不再犯。”

“還有兩日至白云客棧，給足了時(shí)日，還可歇兩日?！碧品甏旱?，“算得好?！?/br>
“唐大哥算得好。”第九宗硬著頭皮答。

唐逢春便只是笑笑，將駱駝向前趕，第九宗不趕上去，便跟在他身后，去同郭霖說話了。

唐逢春側(cè)頭瞥一眼二人，便笑一笑搖搖頭。

漠里入夜遲，本是酉時(shí)，應(yīng)稱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