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子雪纖瘦細(xì)長的手指輕撫著墨黑枝葉，悵惘無限。

“如果夢仙藤可以離開這片赤石，在天靖的土壤上成活，你也不必再困在西岐了?！?/br>
“我……”雷海城剛說了一個字，就被公子雪微笑制止。

“雷海城，不用說什么來敷衍我。我知道你留在西岐是迫于無奈。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想能不能將夢仙藤移植到天靖，可我不敢試。普天之下，夢仙藤只剩下這一株，我不能讓它出任何意外……”

未盡的言語都消失在他幽幽嘆息里。雷海城喉頭熱血上涌，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自己能對眼前人說些什么，只有伸手，摘掉了公子雪發(fā)上一片枯黃落葉。

剎那間，才驚覺，公子雪滿頭黑發(fā)里，竟悄然冒出了幾絲花白。

天地有情盡白發(fā)，人間正道是滄?！缀３墙┲敝种?，心頭忽然就閃過這兩句詩文，再也受不了那黑發(fā)間刺眼的白，闔起了眼簾。

秋風(fēng)清，秋夜寒。彎月如銀鉤，照著燈火通亮的藏書閣。

雷海城伏案疾書，案頭，已堆了一疊圖紙。

孫七和謝十三侍立在旁，看了半天，終究忍不住相對一望，小心翼翼問道：“王爺，這些迷彩服、了望鏡什么的，不是已經(jīng)大批制造，配給我軍使用了嗎？”

“這些圖紙是給西岐大軍準(zhǔn)備的?！崩缀３菍懲曜詈笠蛔郑ь^，了然地看著孫謝兩人?！拔抑滥銈兿胝f什么。不過既然眼下西岐要和天靖聯(lián)手作戰(zhàn)，就是盟友。天靖不能光保住自己，讓盟友損兵折將，否則日后，誰還愿意跟天靖結(jié)盟共進退？”

“可是——”謝十三還是不服氣，想反駁卻被孫七一個手肘打斷?！拔覀冎皇莵硎谭钔鯛?shù)?。其他的，不用多嘴?！?/br>
雷海城淡淡笑：“你們不必?fù)?dān)心什么，這里只是些行軍裝備，讓他們應(yīng)付這次出征。至于殺敵用的兵器，估計西岐也沒時間趕造，我現(xiàn)在不會給他們?！?/br>
取了圖紙，長身而起，踏出藏書閣，面對寥廓長空，深深地呼吸著秋夜涼風(fēng)。

他看穿了孫謝兩人眼里的疑惑和不滿，可并不后悔自己這個決定。

第73章文后加個惡搞的小段，還有小冷的圖，卡卡

公子雪雖然入主梵夏，卻并不在皇帝寢宮居住，反而讓人在深宮僻靜處搭了兩間竹舍棲身。雷海城問明仆役找到公子雪住處時，竹舍外漆黑一片，侍衛(wèi)雜役也沒見半個影子，惟獨屋內(nèi)一燈如豆，透著暈黃。

他走到竹扉前，剛舉起手想敲門，突然隔著門縫聽到里面?zhèn)鞒鰩茁晧阂值脴O低的喘息，明顯因為痛楚而有些有調(diào)，但他仍確定是公子雪的聲音，不假思索震開了門閂——

“誰？！”冷叱乍起。雷海城尚未看清屋內(nèi)情形，一道迅疾白亮的水練已襲向他面門。

“是我！”他本能側(cè)首，險險避過水練，勁風(fēng)擦耳，凌厲如刀。

回頭卻見屋正中擺著只大木桶，熱氣氤氳。公子雪大半個人浸在水中，只露出肩頭以上部分，肌膚被水氣蒸得發(fā)紅。平時用條布帶系住的頭發(fā)也打散了，漂浮水面。

那道水練，不用說，是公子雪的洗澡水。雷海城啞然。

公子雪緊繃的表情也略有松懈，盯著雷海城?！澳銇砀墒裁矗俊?/br>
他聲音嘶啞，短短五個字說得非常緩慢，仿佛已花了無數(shù)力氣。原本發(fā)紅的面龐泛青，又很快慘白，突然顫了顫，整個身體滑進水里。

雷海城一個箭步?jīng)_到木桶邊，拉住公子雪下滑的身子，觸手處的肌膚，陣?yán)潢嚐帷?/br>
“你病了？”他不可思議。像公子雪這樣的人，應(yīng)該跟疾病無緣才對。拿了木桶邊擱著的布巾想替公子雪擦下額頭冷汗，卻被水里的景象攫住了心神。

那千萬縷絲線般漂浮水面的長發(fā)，下半截居然都花白若雪。

“……走開……”公子雪也發(fā)現(xiàn)了，低喘著去推雷海城。

根本不理會他說什么，雷海城沉著臉，驀地抄起幾捧水淋上公子雪頭頂，粗魯?shù)厝嘀友╉斝念^發(fā)。

跟他想象中一樣，黑色的染料遇水化去，顯露出被覆蓋住的滿頭銀絲。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鐵青著臉問。

公子雪緊抿著嘴不吭聲，一臉秘密被撞破的懊悔。半天面色終于回復(fù)了冷漠，擦身，穿衣，用桌上早準(zhǔn)備好的一碗黑色液體染頭發(fā)。

慢條斯理地處理完最后一縷發(fā)絲，他才對臉色陰沉欲雨的雷海城輕描淡寫道：“你不是已經(jīng)看到了么？我的頭發(fā)白了?！?/br>
到這時候還想隱瞞？雷海城只覺得兩邊太陽xue的青筋在跳?！拔乙涝?。”

對他滿面不容違抗的執(zhí)著審視了半晌，公子雪知道搪塞不過去，轉(zhuǎn)過頭，去看屋外無邊黑夜。

“原九重射我那四針，毒性比我估算得要厲害。逼毒耗了我太多真力。這頭發(fā)，攻打梵夏前就已白了?！?/br>
他淡淡道來，波瀾不興，聽不出任何悲喜。雷海城心頭愧疚到了極點，澀然道：“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上當(dāng)中了他的暗算——”

公子雪冷冷截斷他的自責(zé)：“縱使沒有你，原九重若定了天下，遲早也會對我下手?！彼碇乖谛厍暗膸讞l發(fā)絲，平靜無波地道：“你不必歉疚。我救你，也不是為了要你覺得虧欠我什么?！?/br>
雷海城深深地呼口出長氣，明白說再多感激的話不過是對眼前之人的褻瀆。但有些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走到公子雪背后，用力一拍他雙肩將他扳轉(zhuǎn)身。直視公子雪眼眸，正色道：“這輩子我沒辦法愛上你，可你這個好兄弟，我認(rèn)定了?！?/br>
終于把積壓在胸口數(shù)月的話說了出來，他周身都輕松了不少。

公子雪沉默了好一陣，終是展顏一笑：“謝了?！?/br>
捅破了這層隔閡，雷海城也真正露出笑容。忽然想起此行目的，忙從衣兜里掏出圖紙。

“你愿意將這些傳給西岐大軍？”公子雪翻著圖紙，他天資過人，略微一掃就知道其中精妙，不由動容。“雷海城，我立過誓言，絕不利用你——”

“這是我自愿給你的，算不上是你違背誓言?！崩缀３莵碇?，已經(jīng)想到古人對毒誓之類的東西有時瞧得比性命還重，怕公子雪拒絕，早想好了應(yīng)對的言辭。

公子雪頭一點，不再推辭。

雷海城挑亮了蠟燭，為他講解圖紙上各處細(xì)節(jié)。邊講邊見公子雪身軀時不時微顫，聯(lián)想到之前公子雪忽冷忽熱的肌膚，問起緣故，公子雪輕飄飄道：“還有些余毒未清，需要時日化解罷了。白天無礙，就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