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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千雪——”冷玄終于率先開了口,打破僵局。“你輸了。”簡單一句,卻似柄無堅不摧的利劍,把公子雪原本天衣無縫的面具劃出道裂口,淡漠與自持蕩然無存,怒極反笑:“冷玄,你所倚仗的不過是萬千大軍,敢跟我單打獨斗么?”冷玄未因他的挑釁動氣,反而微微一笑,自有傲氣十足。“論武功,你或許無敵于天下。我又何必硬逞匹夫之勇來與你單打獨斗?原千雪,輸便是輸了,不用再拖延時間——”他有意無意地瞥了眼天空。就說話的當(dāng)口,原先濃密的黑云團已被陣大風(fēng)刮散,重新露出朗朗紅日。“連天都不幫你,原千雪,你氣數(shù)已盡?!?/br>公子雪狠盯著冷玄,倏忽一笑,凄厲決絕。“蒼天本無眼,勝負(fù)由我定。冷玄,我不會輸給你!”手一掄,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將明周這個大護身符推向?qū)γ嫣炀戈囍校俨焕頃湫缸?,?cè)轉(zhuǎn)頭,凝視還緊箍著他脖子的雷海城。公子雪眸中,除了目空一切的驕傲,更有太多太多雷海城看不透的情緒……“……我曾經(jīng),問過你,如果有朝一日,我跟冷玄決戰(zhàn),你怎么辦?你當(dāng)時沒有回答我……”那個在秋陽下躊躇著不肯回答他問題的少年,現(xiàn)在正毫不猶豫地挾持著他。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此刻站在這里的,還是原來的雷海城,會怎么辦?答案,他永遠(yuǎn)也找不到了……就像塵煙,也永遠(yuǎn)不會再回來了……“……stupid!fool!ass!……呵呵,說得真對……”他輕笑,用力扭轉(zhuǎn)脖子,向石片上蹭去。那幾個英文單詞蹦進雷海城耳朵,腦海里,忽然像有某根弦被觸動了——很熟悉的感覺,依稀,他曾對誰說過……心神恍惚飄蕩之際,腥熱的血已灑上他手掌。他悚然一驚,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急忙撤手放開公子雪。石片還是已經(jīng)割開了公子雪的大動脈。殷紅刺眼的血急飆著從傷口噴濺出來,染上蒼茫云天。素衣頃刻變紅,白發(fā)三千,挽著血珠凌亂紛飛,在空中劃過華麗的軌跡,徐徐鋪滿他腳下。公子雪雙目半闔,眉宇間孤高不減,嘴角猶噙一絲冷笑……見到公子雪倒地,雙方人馬一時間竟鴉雀無聲,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道誰先叫了一聲,那班西岐隨從才從震撼中驚醒,怒吼著朝雷海城撲來。雷海城仍怔怔望著血泊里的公子雪,渾然忘了閃避。冷玄一個手勢,暗影也吶喊著迎上,奮勇回?fù)簟?/br>暗影人數(shù)遠(yuǎn)多過這百來名西岐人,更何況山坳里還有大軍嚴(yán)陣以待,天靖可說已穩(wěn)cao勝券。見大勢已去,西岐人骨子里的彪悍好斗也徹底被挑起,個個泯不畏死,如落入陷阱的猛獸,做著垂死掙扎。耳邊,殺喊咆哮和兵器揮舞聲回響不絕,雷海城卻罔若未聞,只緩慢蹲下身軀,指尖顫抖著抓起一縷沾血白發(fā)——熱氣氤氳迷蒙的大水桶里,萬千雪白長發(fā)漂浮水面……他扳轉(zhuǎn)白發(fā)人雙肩,正色道:“這輩子我沒辦法愛上你,可你這個好兄弟,我認(rèn)定了。”……這些散亂如碎雪的畫面,就是他遺忘的過往嗎?為何心臟還會鈍痛難言?……“……海城……”有聲音低聲呼喚著他。冷玄半蹲在雷海城身旁,遲疑著伸手去拭少年眼角不自知積聚的點滴水光。雷海城茫然抬頭,眼前,是他在夢里也念念不忘的容顏。可眼下,這張臉卻叫他心口抽搐得越發(fā)劇烈,幾近窒息。冷玄為什么要在他身上下毒?為什么?……他無法理解。遽然發(fā)覺,山頂雖聚滿了人,他卻只有自己可以相信。茫然笑了一笑,他托起公子雪尚留余溫的身體,避開還在惡戰(zhàn)不休的人群,慢慢往山下走。“雷海城?!”指尖驟失溫度,冷玄愣住,但隨即回神,忙起身追上少年,可雷海城背對著他,周身都散溢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氣息,讓他不知該從何說起。“……你真的在我身上布了毒,借此再對他下毒?”雷海城微微頓住腳步,等著身后男人回答。冷玄沉默了一下,低聲道:“是。不過我也是因為——”所有的解釋在雷海城回過頭來那哀絕的眼神里退縮了,瞬間,冷玄似乎看到了那天被他從厚厚積雪里抱出來的少年。雷海城那時的目光,跟此刻同樣苦澀無望……當(dāng)時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如果不牢牢抓住,雷海城便會從他身邊離開,不會再回來!所以他什么都不顧了,拋掉帝王所有的威嚴(yán)、高傲、自尊……一遍遍哀求著雷海城不要走,卑微得連他自己也覺得辛酸難堪。這次,雷海城是不是又要走了?……“不要走!”幾乎不假思索地,他用左手緊抓住雷海城肩頭。明周尾隨在冷玄身后,也滴水不漏地將兩人間的情形盡收眼底,咬了咬嘴唇,道:“海城,你一直都很喜歡我父皇的,父皇他,他也對你很好,他一定不會害你的?!?/br>雷海城對冷玄驚惶不安又充滿期待的清黑色眼瞳凝望片刻,終于回過了頭,靜靜地道:“不會害我,但可以利用我,是吧?”輕輕一擰肩,甩開了冷玄已僵硬的手掌,他繼續(xù)邁開步伐。陽光拂在臉上,竟有點刺痛。不過,只要走下這片山嶺,一切紛爭殺戮、爾虞我詐都與他無關(guān)……“海城!”他聽到冷玄在背后大叫一聲,像頭瀕臨暴怒的雄獸。男人的目光,卻凄楚受傷,看了他很久,終于伸手拔下束發(fā)的金簪,旋開,將里面一株長僅盈寸的小草遞到他面前。“這株移神草,你拿去給原千雪服用吧!他復(fù)活后記憶全失,武功應(yīng)該還在,可以保護你……”復(fù)活?!雷海城有些愕然地接過移神草,想再問清楚點,冷玄卻只深深地望了他最后一眼,揚袖轉(zhuǎn)身,留給雷海城一個云停淵峙的凝重背影,與他腳下青山一樣沉穩(wěn)雄渾。長發(fā)如墨,飄散風(fēng)中,無聲訴說著寂寥。直到雷海城輕微的腳步聲完全淡出了聽覺,冷玄才緩緩地轉(zhuǎn)過身。西岐隨從已經(jīng)被全數(shù)殲滅,暗影也死傷不少。尸山血海,將原本青翠的挽書嶺變成個修羅屠場。兩山坳間,大軍見戰(zhàn)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