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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宜他了?!?/br>“怎會如此?”冷玄真正愣了一下。“鬼知道。”幽無觴恨恨道:“說是吃了移神草會忘卻前塵往事,還不是聽傳聞?wù)f的?我看多半最早說這話的人存心捉弄世人。”冷玄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方苦笑:“也可能是時日久遠,以訛傳訛……”幽無觴也甩了甩頭,不打算再去尋根究底,道:“對了,玄兄,我來除了看你,也正是想告訴你此事,既然移神草不會讓人失去記憶,你就把你手頭的給那小鬼吃了,免得他發(fā)作起來,你又要遭殃。咦,說起來,那小鬼呢?”他連珠般說了一大輪后,終于發(fā)覺冷玄神情太過安靜,惴惴住了口。“……”默默喝完茶,冷玄擱杯,淡然道:“他已經(jīng)走了?!?/br>“走了?!不會是已經(jīng),呃——”幽無觴險些就說出“死”字,總算反應(yīng)快,及時剎住。但看冷玄面色,又不似悲痛,他心中嘀咕,卻也不再多問。一時,殿內(nèi)陷入寂靜。窗外,夜色益發(fā)濃黑深沉,猶如冷玄雙眸——如此說來,原千雪若復活,又會掀起什么驚濤駭浪?又會,如何對待雷海城?……左手五指在不知不覺間已然緊握,捏到指節(jié)發(fā)白疼痛,冷玄才慢慢地,一點點松開了手掌。“玄兄?”他抬頭,對面是幽無觴關(guān)切的目光。閉了閉眼睛,壓下心頭所有不該再出現(xiàn)的雜念,他對幽無觴肅容道:“明日,我便要親征西岐。無觴,你可否留下幫我保護周兒,直等我回來?”他雖在問,語氣卻令人根本無法回絕,幽無觴伸長手臂,一拍冷玄肩膀,笑嘆道:“原本我還想說陪你去西岐的,就知道你最放心不下你的周兒。玄兄,我會等你回來?!?/br>冷玄終于露出點微笑:“謝了?!?/br>翌日,天空掃凈連日陰霾,收雨放晴。出征的號角嘹亮,響徹京城云霄。明周親率群臣,為父皇餞行,目送父皇騎上白馬,領(lǐng)軍絕塵而去。父皇的黃金盔甲,在他視線里,留下一片耀眼光芒。第章溪水清澈,從半山源頭迤儷盤繞而下,流到山腳地勢平緩處,水中逐漸多了落花輕紅,與若有若無的雨絲繾綣著,畫出春山空蒙。岸畔,三兩間簡陋木屋錯落分布,炊煙裊裊。雷海城把手里一碗剛出鍋的筍片炒獐子rou端上桌,擦了擦手上油膩,推開門,朝溪流下游走去。青草叢中,白發(fā)人雙手抱膝,正悠閑地坐著,似在看溪里魚兒追逐嬉戲。他頸中,有道鮮紅觸目的疤痕。“回去吃飯了?!崩缀3亲呓?,毫不意外見到公子雪又在發(fā)呆。事實上,公子雪服下移神草,睜開眼睛后的第一個表情就是望著他發(fā)呆。真的把什么都忘了……雷海城想到自己,忽然一陣惘然無言上心頭——只有同樣失去了記憶的他,才知道,過往一片空白的感覺,是何等彷徨無助,甚或,恐怖……“你在路上遇到山賊,傷得很重,我正好經(jīng)過,用移神草救了你。等你身體康復,行動自如了,我就走。”他看見公子雪在摸脖子上被他包扎起來的傷口,便隨口撒了個謊。他對公子雪來歷的認知,僅止于知道這白發(fā)男子是西岐國君。腦海里,雖然閃現(xiàn)過一兩幅似曾經(jīng)歷的畫面,他卻只覺惆悵。或許,公子雪確實曾是他的“好兄弟”,也已成過眼云煙。聽到他的話后,公子雪眼神起了很微妙的變化,又定定看了他一陣,然后閉目休憩。公子雪失了太多血,不是短短時日內(nèi)就能痊愈。本著既然救了,就救到底的原則,雷海城帶著公子雪遠離京城,最后在這座僻靜的小山邊落了腳。木屋是一個年邁獵戶的,見雷海城兩人無處棲身,爽快地讓出間屋子給兩人居住。山中走獸多,雷海城很輕松地解決了食物來源,有時打得多了,便請老獵戶幫忙拿去集市上換點油鹽米醋。日子平淡如水,一天天流過。公子雪傷口已愈,面容也慢慢添上血色,人卻越來越遲鈍,成天在屋外怔怔發(fā)呆,對雷海城也沒開口說過一個字。要不是雷海城在公子雪養(yǎng)傷期間聽過他睡中咳嗽囈語,簡直要懷疑公子雪變成了啞巴。內(nèi)心,竟有些羨慕公子雪這樣無牽無掛無煩惱,不似他,夜間時不時被夢境驚醒。還是那片凄白蒼莽的無邊雪地,冷玄毫無生氣地仰躺著。而他,在旁邊如何努力伸長手,都始終碰不到冷玄一片衣角、一絲頭發(fā)……多少次,他叫著冷玄的名字,從竹榻上坐起身。意識到那只是一夢時,他眼角,已經(jīng)滲著為那個利用他的男人流出的淚。震驚、迷惘……都不足以形容他心情,可每當他想逼迫自己再深思下去的時候,頭痛,欲裂。心里周而復始的難言痛楚,幾乎要將他逼至崩潰。他甚至有種錯覺,如果不再跟那男人見上一面,他遲早會瘋狂。“……玄……”那個男人究竟有何魔力,相隔千里仍能在夢中將他的心牢攥、揉捏至無處可逃……聽到雷海城無意識溢出口的低喚,公子雪側(cè)了側(cè)頭,對雷海城臉上表情端詳好一陣,緩緩站起,走向木屋。岸邊綠樹蔥郁,有低枝拂過公子雪肩頭,他伸手摘落兩片被雨絲洗得青如翠玉的葉子,稍做折疊,邊走,邊抿唇輕吹。幾個生澀的轉(zhuǎn)折后,清音宛轉(zhuǎn)流暢,隨風飛出。他吹的,是曾聽雷海城唱過的那首。雷海城走在公子雪之后,簡單而又熟稔的旋律飄進耳里,他霍然一震,竟無法再移動寸步。依稀也是個早春三月,雨過天晴,他騎著馬,迎風而歌……“……訣別詩,兩三行。誰來為我黃泉路上唱?若我能死在你身旁,也不枉來人世走這趟……”歌詞未經(jīng)思索就從腦海里流瀉,隨旋律喃喃低唱。強烈到難以忽略的劇痛旋即侵襲心臟,一波波,仿佛永無盡頭。封印裂缺,眼前一片紅,似又回到了坎離城外血雨腥風的戰(zhàn)場。他額頭被劈了一刀,血流過,模糊的視線里,他看見,被他嚴嚴實實護在身下的,是冷玄。男人斷臂處,裹纏著他從自己身上撕下的衣服,大片殷紅血跡和男人灰白的臉無一不讓他感覺到,冷玄即將消逝。所以,他根本不顧男人厲聲叱呵叫他走,反而摟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