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縱是話得如此，但顯見他師兄低眉時候，已將容色和順許多。聶風(fēng)復(fù)來把他攬著，兩人快程抵至城西。再往街頭顧望兩遭，便在一方閣前瞧得幾人掛刀掛劍，衣衫很有些相熟。步驚云看罷哂笑：“是驚云道中人?！?/br>
話畢摟了師弟且往鄉(xiāng)民之中混得一混。幸得樓旁存了一個雜物鋪子，賣些胭脂水粉半開時花。風(fēng)云便在攤前挑揀幾番，但作來去溫存嬉笑語喧。看著當(dāng)是一對鴛侶，卻不怎生乍眼。

如此距得近了，方才著意聽得一回言語。

得聞其中一人說道：“三當(dāng)家命我們著得這一身衣冠，整日無事只在此處晃蕩，當(dāng)真無聊。若說要挑撥驚云道神風(fēng)盟關(guān)系。你我兄弟左右留了一月有余。也不見神風(fēng)盟有甚動靜。我看三當(dāng)家真是糊涂了?！?/br>
從旁一位深衣漢子卻道：“莫要妄言！三當(dāng)家如此計較，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我街上行得一行，總比老八他們整日只在地窖之下守得什么千秋劍來得好些?！?/br>
更得一人亦覺甚是稀奇，默了一晌只道：“不知千秋劍究竟是何寶貝。我看三當(dāng)家把它顧得很是要緊。不過聽我兄弟說，他曾見得主人與三當(dāng)家秘議，想來這劍好生藏了天大玄機(jī)。”

深衣漢子得他一句，抿了一口茶道：“唉，不瞞你們。我也從老八那處得了消息，據(jù)說此物豪光極盛，便是藏在匣里，也灼人眼花繚亂。劍身更有絕強(qiáng)火氣，離得稍是近些，可是能傷人的。如此兵刃，不知誰能使得?！?/br>
兩人聽他這般話過，嘖嘖一回嘆道：“主人深意無從來猜，我們手下得令，照做便是?！?/br>
復(fù)又唏噓一番，撇下銀錢徑自去了。

剩得風(fēng)云并著這番音信，攤前相顧半日無言。末了師弟還將前事更往心上念得一遭，卻道：“云師兄，這個千秋劍，又是何物？”

步驚云擰眉與他且向巷尾匿得一匿。兩人本是來此欲探宣化號消息，偏生多得牽扯一段枝節(jié)。但憑宣化門下幾句言語，遮遮掩掩也得漏了三分眉目來。只覺這柄千秋之劍乃是一個不得了的器物，說什么都需撈回驚云道去。

至于撈回之后如何處置，再論便是。

如此堪堪議定，風(fēng)云便依懷滅前時所言，且往宣化號分堂行。

兩人但向一記窄街之上，瞧得半方藥坊，沒得半點張揚(yáng)，也只素著一展旌旗高懸。此番門面雖則甚小，然其后三進(jìn)五進(jìn)，庭階料峭深得很。師兄見了才于袖里掏卷看得片刻道：“風(fēng)師弟，便是此處?！?/br>
兩人遂收罷聲息，掠得入墻。

聶風(fēng)輕功卓絕之處自不必論，此番藏音斂語斂得亦很是穩(wěn)便，當(dāng)未成想，百里之外總還有人為他更往日下蹲了一回巷角。

是以笑三笑天暮至?xí)r，卻見易風(fēng)依舊還向院邊存著，便連方寸也沒曾挪得一挪。委實愣過半晌，敲了煙袋與他招呼：“易風(fēng)?！?/br>
邪王抬目好將白胡素眉的先生望過一回，堪堪扶了欄桿踉蹌起身，簌簌落得一袖寒聲蕭瑟，眉眼淺素深黛的，但叫晨昏洗了濕涼，更往額前囫圇墜下一行露來。易風(fēng)低頭遂更拂過一遭，才與他拱手為禮：“先生?！?/br>
笑三笑瞧他如此情狀，想是候了整日未歸，當(dāng)也毋須再問信是不信，只嘆得半聲道：“易風(fēng)，江湖上都說你與你爹甚不對付。每每遇上都得拼個兩敗俱傷?？晌乙娔憬駮r，唉，易風(fēng)，逆命轉(zhuǎn)運(yùn)之事，有違天道昭彰，你——?！?/br>
易風(fēng)哪管什么天道昭彰。

他前番本不信命，現(xiàn)下雖則信罷，卻萬萬不會這般認(rèn)了，當(dāng)真拼死也要再向世途爭得一段轉(zhuǎn)圜，遂捏得照心鏡且將先生阻得一阻，復(fù)道：“先生昨夜說有相救之法，易風(fēng)請教。”

邪王一句說得幾聲決斷，但叫笑三笑聞著，勸亦沒處再勸，唯得眼見易風(fēng)邪心似鐵鐵得八風(fēng)不動，堂前仍將長衫黃衣冠得倉惶，低首扯袖沒甚言語，卻把一番絕然都往眉上熱鬧。擾了先生唏噓得緊，堪堪捋須道：“也罷也罷，易風(fēng)，我便授你一計，你若將此事妥帖行了。非但能救你爹，更能護(hù)佑整個中州正道，是莫大功德。只是到時少不得要遭千夫所指，自有一番苦咸委屈生死莫測，你可受得？”

易風(fēng)垂眉只道：“有何受不得?！?/br>
笑三笑聽得稱好，末了添道：“易風(fēng)，刀山火海你能受得。日后倘若你爹聶風(fēng)——”

邪王聞得先生話里兩字，徑自垂目一顫，默了片刻忽來笑道：“先生不必?fù)?dān)心此節(jié)。我與我爹，我與聶風(fēng)，早就斷絕父子關(guān)系?，F(xiàn)今不過，不過陌路而已。況且我行事向來不合聶風(fēng)心意。他是中州神話大仁大義，像我這般不擇手段，嘿，當(dāng)是入不得聶風(fēng)的眼。日后他就是恨我棄我，欲要對我喊打喊殺，我也，也并不如何奇怪了?！?/br>
話畢又且呵呵兩聲，勉強(qiáng)依稀是個灑脫形容。若非易風(fēng)眼底霜雪素得瞞不住，這般一番拋情斷義確然很能唬人。惹得先生長久將他望著，待了邪王笑罷，方才捫過一口煙氣，道：“易風(fēng)，我人老心多。平生歌笑哀聲遇過幾萬場。你莫欺我。你爹性情我也知曉，他斷斷不會恨你棄你喊打喊殺。怕只怕他一世為你難過傷心?！?/br>
易風(fēng)眨眼愣得一愣，噎了半晌不與答話，偏是抬頭才向三山斜落之外，也往烏啼聲中亂紅影下，將一輪千古明月好生看過兩回。

便在莫名無端間，大抵憶起前時曾與他爹行過諸多良夜，許過不少舊事，樁樁件件念至如今，都未知更自何處相還。想來亦是人事全非得緊。遂有慘然一笑。

笑罷才道：“難過傷心都沒甚妨礙了。我也不在乎。哼?！?/br>
先生聽他哼得一句，籠袖點頭卻道：“易風(fēng)。我果然不曾看錯你。你確實不在乎。瞧著也是個不在乎的模樣?！?/br>
邪王為他暗里戳得一戳，也不怎地尷尬，仍只笑道：“傷心總比歿命好些。至于我，待他活得久了，還能記得幾年？十年不忘，百年不忘，千年總該忘了。他若是將我忘了，到時便再不怎地難過了?！?/br>
先生聞言應(yīng)道：“不錯。聶風(fēng)步驚云龍元傍身，該是得了長生。一世年歲逾得千百，就是想記，也未必能記，卻好與他師兄?jǐn)€作一處。你，你亦甘心？”

易風(fēng)瞟他半眼，哂道：“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他若將我忘了才好，我難道求他將我好生惦記著么?！?/br>
言至這處邪王無端默得一晌，卻覺曾有誰人亦也拿了此話與他問過一遭，遂垂眉添道：“我易風(fēng)不勞他惦記。倒是先生你，今日話太多些。”

笑三笑且叫邪王如是搶白一句，低咳扭頭，半日方自袖中抽得半冊書，與他遞了說道：“易風(fēng)。此卷深藏天機(jī)，不可更叫旁人看去。你邪心慧黠，定能勘得其中三味?！?/br>
言畢卻有一嘆，籠袖道骨仙風(fēng)瞟得兩步，幾丈之外停得一停，竟來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