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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里吃晚飯,用勺子舀著碗里的味增湯,喂入口中。與他挑不出差錯,甚至稱得上是光明磊落的用餐禮儀不相符的,是他不著痕跡地移向某處的眼睛。 赤司特意選了一個絕佳的觀察位置,這藏在花瓶后面的邊角位置既能使他輕易地看到少女那一桌,又不會被他人所發(fā)現(xiàn),徒添份臊于開口解釋的尷尬。 佛教徒不沾葷腥,這所座落于佛山上的旅館的飲食也受其影響地盡量往清淡靠攏,飯菜雖豐富,但都少鹽少油的,打過來的一盤子菜無不淡寡得很,若非還有幾塊rou聊勝于無地點綴在里面,不然,他還真懷疑自己嘴里嚼的是不是齋飯。 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含慣了金湯匙的大少爺夾了一筷子雞rou進嘴里,眼睛往前瞟去——圣樹子她吧,應該是不喜束縛,不然,怎么會如此隨性地就坐在椅子上了呢。說是坐,其實也不大貼切,她就軟軟地癱在那里,背靠著墻壁和椅子形成的三角地區(qū),素手兒緊偎著面頰,拿眼睛乜著面前那一盤壓根沒怎么動過的飯食。 明擺著在挑食。 這個認知讓赤司的臉稍稍燙了起來,自知沒人看到,還是忍不住將臉轉了過去。 少女流露出的是一種尋常人家的孩子慣常有的驕蠻情緒,這只是人在面對不合口味的飯菜時偶然催生出的情緒,可這經過偶然情緒而又催生出來的偶然表情,意味著她不再是壁上遙不可及的供養(yǎng)人畫像,而是實實在在的,具有世俗氣息的一個小女孩。她本是眾生供養(yǎng)于孤獨園中的可人兒,清清冷冷,久不食人間煙火是何滋味,這一乜卻生生將她從那片樂土中拽了下來,也教赤司得以認清她是一個有血有rou的身邊人的事實。 他僵直唇線,竭力不讓笑容出現(xiàn)在自己那張臉上。 飯過三旬,陸續(xù)有人開始離席,一直輪到了少女那一桌。跟隨那名施姓藝人經過時,她的目光似乎在某一瞬輕輕跟他碰在了一起,又毫不流連地飛速抽離??此麄冸x去的方向,應該是往內廳去了。 被這眼神瞥到,赤司感到心蕩神移,他三兩下解決完盤子里的餐食,跟吧臺內的森田女士打了聲招呼,便也轉身回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毡練v史上第一部神話故事集。 牽牛星的原型即里的牛郎。 *供養(yǎng)人像,就是信仰宗教出資繪制或建造圣像、開鑿石窟的人,為了表示虔誠、留記功德和名垂后世,在宗教繪畫或雕像的邊角或者側面畫上或雕刻自己和家族、親眷和奴婢等人的肖像,這些肖像,稱之為供養(yǎng)人像。——出自百度百科“供養(yǎng)人”詞條。 *孤獨園,全名“祇樹給孤獨園”,乃著名佛教圣地,相傳佛陀曾多次在此處講經說法。 另有“古時收養(yǎng)無人贍養(yǎng)的老人和孤兒的機構”的解釋。也是本書的主題。 ☆、第八章 筆電合上了蓋。這意味著秘書遠程發(fā)來的文件已徹底經由他手審閱、批改完成。抬眼一看,已是深夜。 步行到走廊盡頭的公用盥洗室,洗手臺前,用涼水拍打著臉頰。他看到鏡中自己的面容,竟罕見地復發(fā)出年少時的明亮光彩。怔然間,那名施性藝人從他身邊走過,鏡中側望過來的眸光誠然一如往日,藝人的唇角勾出了一抹淺笑,道了聲,你好。 他也回了句,你好。 之后,兩人擦肩而過。 躺在旅館的木板床上,翻來覆去,遲遲睡不著覺。底下硬實的床墊硌得背疼,稍一搖擺,老化的床架便馬上發(fā)出鐵塊碰撞木板的聲音,這種感覺,令他回想起了曾經跟初中、高中時的隊友們一起在社團集訓時下榻過的一些小旅館。那里狹小、逼仄,三四個人擠在同一間房間。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契機,彼時尚不夠成熟,稍顯任性,又生長于名門望族的大財團家的小少爺或許永遠也不會將視線投放在那里。 并隨著陳舊回憶一起的,還有那些曾為了夢想不顧一切奮斗努力的年歲?,F(xiàn)在,眾人早已各奔東西,有了各自的前程和志愿。一晃十多年過去了,在最近的一次聚會中,他留意到,其中的有些人半點沒變,有些人則像換了個人似的,幾乎認不出來了。他感嘆光陰如梭,早在更早的之前,他們,也都還是一個個面目相似,性格俱是干凈通透的孩子啊。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床鋪立馬咯吱作響,幸而被褥是潔凈的,帶有經過晌午陽光晾曬過后的芳香味道,稍微抵消掉了那點不適感—— 像是休憩在京都本家后院的樹林里,那是七八歲的時候,在日光正好的干燥草地上。頭頂投下的零星細碎的光,灑落在了少年人的臉上。他睜開惺忪的眼,又馬上閉上了。壓在人身體下面的禾本植被毛刺刺的,一茬茬地戳著他外露的胳膊。好舒服,他喟嘆著。周圍不時有松鼠穿梭,忙碌的腳步間傳出一陣草莖摩擦的沙沙聲。昆蟲和鳥獸的鳴叫聲持續(xù)回蕩在耳畔,春日的小樹林里,它們一起譜奏完成了這場盛大純樸的交響樂演出。 七歲那年的他,真的認為世界一如眼前所描繪的那樣美好。 他的眼皮輕輕闔上,愜意地讓暖風灌進了自己的衣角內。時間仿佛滯留在了此刻。神思,緩慢且沉穩(wěn)地放下了。 他想了很多,想到了早逝的母親,想到了少年時期,那段至今回想起來仍抑制不住上揚嘴角的時日,最后,他又想到了圣樹子。那個可憐又可愛的孩子。 終于,捱不過困意襲來,馳騁的思緒漸漸收回。沒過多久,他又陷入到了一場久違的夢境之中。從父親手中逐一接過這個龐大的商業(yè)帝國后,他已許久不曾做過這種夢導機制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場景和事件了。每晚的睡眠很淺,時間又短得可憐。而今天,他卻又清晰地夢到了—— 即使是醒來后,也能清楚地回憶起夢中所有的細枝末節(jié),所有的。 雨勢逐漸大了,旅館庭院前的桌椅被有意幫忙的幾位青壯年吆喝著,七手八腳地加緊搬至屋內。 秘書在發(fā)來的郵件中詢問道,此次回程,是否需要為他安排專車接送。他愣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在第一日曾同秘書說過的,住兩三日就回來的話。心里冷不丁泛起不舍,他忽又猛然意識到這點,強迫自己定了心神,未免因外因而改變早先作出的決定,在鍵盤上鍵入:明日下午五點,在山腳下接我。 天空陰沉沉的,宛如瓢潑的山雨拍打著滿樹綠葉,噼里啪啦地滾濺著雨水,離門近的一些人的衣物,已沾上了rou眼可見的深淺。土地早已泥濘不堪,門欄外的一層土上,積攢了有大約四五公分厚的淤水。 這種天氣,大概是沒人愿意出門上香了。 “真稀奇,”指揮完眾人將桌椅全搬進去后,森田女士走過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