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丟在了門外，慢慢走了進(jìn)來，眼睛在屋子里掃了一圈，忽然轉(zhuǎn)動視角，將目光對準(zhǔn)了坐在地上的一個人——那個去年為他彈生日快樂的小哭包子嘴角烏青，正睜大了一對烏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仰頭看他。

第十七章

雖然已經(jīng)兩年多沒有見了，雖然小哭包子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俊俏的小青年，雖然改了發(fā)型，變了衣著，但是白岸洲還是沒費勁就把人認(rèn)出來了?；蛟S在第一眼的時候還有一點遲疑，不過接觸到他驚到呆住的眼神的時候就可以百分百肯定了。

云肖確實是呆住了。當(dāng)那個穿著黑色襯衫的高大身影從門口走進(jìn)來，他看到的第一眼，他就完全恍惚了，已經(jīng)有點分不清前世今生了。是前世的小爸回來找他了嗎？這一場人生的長夢終于可以在一個他不知道的瞬間里無聲無息地結(jié)束了嗎？

然而當(dāng)白岸洲的眼神在第一時間從他臉上掃過的時候，云肖立即明白了，他不是。小爸在看他的時候不會用那種沒有什么感情的冰冷的眼神。這個人是白岸洲，不是他的小爸。

兩年沒有見了，白岸洲變了，不管衣著還是神情，變得更像那個記憶里的小爸了。雖然以前也是一副冷淡嚴(yán)肅的模樣，但是經(jīng)過這幾年的海外歷練以后，他變得更加成熟冷峻了，那種身居高位的矜貴氣場強到幾尺內(nèi)皆生人勿進(jìn)的地步。白孟起已經(jīng)退位頤養(yǎng)千年，他現(xiàn)在全全接掌了百世集團——包括旗下的房產(chǎn)公司，電子產(chǎn)業(yè)，國內(nèi)國外星級酒店，他不再是那個經(jīng)驗尚淺只可為父親臨時坐鎮(zhèn)的白副董，而是殺伐決斷指點江山的真正的終極大boss，幾萬員工的白董事長。

云肖實在是對于這樣的重逢一點心理準(zhǔn)備都沒有。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主動跟李有文側(cè)面打聽過小爸的消息了。

白岸洲兩步上前將云肖拉了起來，問他有沒有事。然后他發(fā)現(xiàn)，哭包子長高了。已經(jīng)要到他肩膀了。

云肖看著他慢慢搖了搖頭，鼻端嗅到了一點熟悉的若有似無的香水味。白岸洲問要報警嗎。這屋子里的情形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眼人是一下就能看出來的。云肖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地眨了眨眼，低頭看著白岸洲還抓在自己小臂上的手，又轉(zhuǎn)頭去看床上的梁小博。梁小博心灰意冷地看著地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女朋友哭的傷心欲絕，聽到酒店的人說要報警，連忙抬起頭用眼神對著梁小博哀求。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直到此刻，梁小博終于死心了。架也打了，這個女人就算現(xiàn)在跪下了求，他也不可能再要了，沒意義了。他一挺身坐了起來，扯過床單抹了一把鼻血，撿過自己被打飛的的鴨舌帽戴上，翻身下床。

“云肖，走了。”梁小博面無表情地對著云肖一歪腦袋，也不回地推開圍觀的人群率先走了。

“……再見?！痹菩み@話是對白岸洲說的，垂著眼睛，拉架子就要走。

“你臉上傷沒事吧。”白岸洲這么問的時候已經(jīng)開始在腦袋里回想今日的行程安排了。中午的飯局是可以推掉的，正好又在錦江，中午讓李有文也過來，和哭包子一起吃個飯。去年哭包子的那個生日禮物他印象深刻，不過回國的時候東西太多，最后被收拾行李的人擱到哪兒去了倒是真想不起來了。

云肖禮貌地笑了一下，搖了搖腦袋。

“我看你朋友傷得很嚴(yán)重。需要派車送他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嗎？”

“沒事的，他只是鼻子容易出血。他就這樣，一打架就流鼻血……再見?！痹菩ふf話的時候始終沒有看人，說完，飛快地繞過白岸洲，追著梁小博就跑走了。

白岸洲想說的話都沒說完呢。一轉(zhuǎn)眼，云肖已經(jīng)跑得沒了影了。那個曾經(jīng)哭得差點要斷了氣，拼勁全力也要往他身邊靠攏的小哭包子變了。在他一再的刻意的拒絕以后，終于不再糾纏了，這是好事。但是白岸洲此時心里頭卻忽然有了一點不舒服。

云肖跑到電梯口的時候，幾臺電梯都沒上來。他沒有猶豫，果斷走樓梯。噔噔噔一口氣下了五層，繞到十三層去等電梯，這樣應(yīng)該就不會再遇到白岸洲了。

是的，是白岸洲。為他錄生日快樂彈到手指抽筋的那天，喊的那句就是最后一聲小爸。

在得到一份大禮以后，他以為兩個人的關(guān)系終于是有所改善了，他欣喜不已地一再幻想小爸會主動給自己打電話主動關(guān)心自己。他等啊等啊，在一再的失望里仍然不放棄日夜期盼小爸回國。

后來小爸當(dāng)然沒有回來?？上攵?，當(dāng)時從李有文嘴里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云肖的失望是多么巨大，當(dāng)時甚至是恐慌的。因為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小爸。

過度的失望便是心灰意冷。

人終于是要長大的。很多早就明白的道理也總是能慢慢體會，慢慢做到的。新的環(huán)境，新的朋友，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四年多了，云肖也該漸漸習(xí)慣了沒有小爸的生活了。

云肖靠在電梯壁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睛里有一絲酸澀不受控制地想往上泛。實在是白岸洲這個真人的刺激太強大了?！耙院蠖紕e再遇到他就好了?！痹菩χ諝?，說得有些無力，明顯的口是心非。

云肖在酒店門外的大馬路上追上了梁小博。然后大中午的，陪著他在大太陽底下亂走了一起，隨便上了一輛公車，一聲不吭地坐到了盡頭。找了一家清凈的飯莊，點菜吃飯。

兩人都早餓了，梁小博發(fā)泄一樣，趁著云肖跟陸里打電話沒注意，好酒好菜點了一桌子。

“你身上有多少錢？”點完酒，云肖把錢包掏了出來。梁小博低著頭不說話，只把一只腳往桌子上抬了一下，他腳上穿的是只室內(nèi)拖鞋?？梢娝麨榱俗バ∪鰜淼臅r候有多急。

“沒錢你點這么多，酒點這么貴？”云肖嘴里是責(zé)怪的話，不過表情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把鈔票全掏出來，一張一張數(shù)清了，加上五個硬幣，一共三百七十九塊錢。

“我被女人劈腿。你現(xiàn)在跟我計較這個，你還是人嗎？”梁小博脖子伸老長，一張被打得烏青的臉探到云肖臉前，對他的無情進(jìn)行直面的譴責(zé)。

云肖不為所動，只是抽出了一張農(nóng)行卡甩到他臉上，“取錢去?！?/br>
“密碼？”

“我生日?！?/br>
梁小博拿了卡，趿著拖鞋不急不忙地出了飯店，過了馬路，對面就是銀行。中午的大太陽照在大馬路上，梁小博走到路中間的時候。忽然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

云肖一直盯著他的背影看，腦子里控制不了地還在想著之前見到白岸洲的那一幕。

梁小博回來的時候，云肖發(fā)現(xiàn)他的眼圈好像有點紅。梁小博對這個女朋友有多喜歡，云肖很清楚。此時也只能假裝沒看見了。

大中午買醉的人實在是少有，梁小博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