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游擊隊不是一伙的。您不必有顧慮?！?/br>
越歌眉頭緊皺，他的困惑并不是N73政府與邊境游擊隊的關(guān)系。

“游擊隊，為什么會追捕軍方的科研人員？”

“當然是為了獲得技術(shù)。游擊隊還幻想有朝一日打到聯(lián)盟中心區(qū)，讓星際聯(lián)盟政府改朝換代，為了實現(xiàn)這么遠大的目標，沒有科學技術(shù)做支撐是不可能的。一直以來，他們的武器裝備跟聯(lián)盟軍隊的相比都被完全碾壓，他們能茍延殘喘到現(xiàn)在，一方面是占了地形優(yōu)勢，另一方面……”

老人看看越歌，短促地笑了一下：“我覺得是因為聯(lián)盟軍方也時不時槍口抬高一寸，放他們一馬?！?/br>
“為什么？”越歌不理解。

“您來自聯(lián)盟中心區(qū)域，某些事應(yīng)該會有所耳聞，”老人看看四周，壓低聲音，“我只是猜測而已，您別當真。現(xiàn)在政府每年撥巨款給黑塔做軍費支出，黑塔的長官卻軍權(quán)緊握，連重大事情都經(jīng)常不跟議會那邊商量，政府跟黑塔的關(guān)系并沒有看上去這么單純。黑塔常年派兵追繳游擊隊，但并不想趕盡殺絕，因為如果這些反叛分子被消滅了，他們就無法再理直氣壯地爭取巨額軍費，在聯(lián)盟中的地位也會大大受損。”

越歌點頭，他迫不及待地繼續(xù)問：“游擊隊想逼迫這些科研人員交出技術(shù)？”

“不是逼迫，”老人說，“應(yīng)該是合作，但是你知道，這些人兇慣了，你讓他們?nèi)ジ蝗嚎蒲腥藛T談判，他們根本說不出幾句好話，所以嚇得對方一路駕駛飛船逃到了我們這里?！?/br>
“后來呢？”

“后來……”老人瞇起眼睛想了想，“后來這一隊科學家再次內(nèi)訌，有人投靠了游擊隊，有人駕駛飛船離開，還有人在我們這里生活了一段時間，之后又被同伴接走。在N73留了一段時間的人是個醫(yī)生，靠幫我們治病換些糧食吃，他醫(yī)術(shù)很高，救了不少人。”

醫(yī)生，醫(yī)生……

越歌忽然想起什么，脫口而出：“丹尼爾？”

老人第一次露出意外的神色，他看著越歌點點頭：“沒錯，是這個名字?！?/br>
越歌又激動起來，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腦海中各種訊息錯雜交匯，等著他從一團亂麻中理出清晰的脈絡(luò)。

他忽然感到恐懼，不禁深深看向身邊與他夜談的老人，冷著嗓音問：“您知道我父母，所以才特意跟我談這些。您有什么目的？”

老人一愣，旋即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您想得太多了，我一輩子都窩在這個荒僻的星球，哪也沒去過，也沒有什么野心。N73底子太薄，我不可能參與邊境上那些勢力的勾結(jié)，您真的沒必要懷疑我。我們要選您做旅游促進大使，肯定要向聯(lián)盟政府報備，資料中需要提供您的個人檔案，我們就從聯(lián)盟的公共數(shù)據(jù)庫中查詢了一下，這是政府權(quán)限范圍內(nèi)的事情，也并不用特意通知您，所以，我才知道了您父母的事。當然，出于好奇，我查詢了黑塔的特殊事件報告，發(fā)現(xiàn)黑塔沒有給出這些科研工作者犧牲的詳細原因，所以我才來跟您說這些。越先生，那一隊人里，真的有您的父母嗎？”

越歌抿緊嘴唇，緩緩點了點頭。

“可是，”老人的神情忽然變得凝重，“可是，來到N73的那一隊科研人員中，并沒有夫妻?！?/br>
聞言，越歌緊緊盯著老人，等待他接下來的話。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他的心臟在胸膛中沉重地跳動著，沉重，而痛苦。

老人像是不忍心把下面的話說出口，猶豫著：“……或許，在他們選擇逃亡到這里之前，您的父母就已經(jīng)……因為我曾聽到過那些科研人員的爭執(zhí)，他們早就發(fā)生了內(nèi)訌，甚至……甚至為了避免泄密，除掉了內(nèi)部的反對者。您的父母也許……”

越歌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他這才知道，還有比夜晚更深的黑暗。

他的父母，對聯(lián)盟對黑塔忠心耿耿的兩個人，很有可能沒有喪身于實驗意外，也沒有死于敵人之手，而是被自己所信賴的同伴奪走了生命。

而那些在內(nèi)訌中對他們痛下殺手的人，此刻正跟他們一樣，擁有著烈士的殊榮，在一望無邊的墓園中立著墓碑，獲得所有人的懷念和追悼。

他們的名字和兇手的名字將永遠在一起，一起塵封在絕密的案卷中，一起出現(xiàn)在聯(lián)盟的英烈數(shù)據(jù)庫中，從公開的途徑，誰也不會知道二十多年前在蠻荒的邊境，一群滿腹學識的科研人員對彼此做出了多么殘忍的舉動。誰也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第30章安檢

關(guān)于二十年前那場悲劇，N73的行政長官老先生也只知道這么多。至于那一隊科研人員為何會放棄自己的任務(wù)選擇流亡，又是因為什么原因開始內(nèi)訌，以致最終分崩離析，這些事對越歌而言仍然是個問號。

老人說，其中一些科研人員投靠了反政府的游擊隊，但他也說不清投靠過去的那些人都是誰，從事哪些研究，更不知道游擊隊利用他們掌握的技術(shù)做了些什么。

“之前的那場大爆炸，或許是他們的武器實驗?！崩先酥荒苓@樣猜測。

超高能的殺傷性武器，爆炸波及周邊十幾個星球，摧毀了軍用和民用運輸線路，損壞了龐大的星間防御系統(tǒng)，越歌想，如果這真是一場武器實驗，那么進行實驗的這伙人無異于一群癲狂的惡魔，他心底生寒，不敢想象這些人以后會做出什么更瘋狂的事情。

晚宴之后，N73的工作結(jié)束，越歌搭穿梭飛船返回第三星球。

回程之前，林松聯(lián)系他，說要過來接他，越歌拒絕了。漫長的旅途正好給他一些時間，讓他仔細梳理剛剛獲知的這些線索。

那一幅名為真相的拼圖又被拼上一角，越歌期待見證拼圖的全貌，又怕自己在感情上難以接受全部的事實。

他想起金文對自己的評價——你明明是個溫柔的人，卻非說自己不懂感情。

確實，這很偏執(zhí)……而且這種偏執(zhí)十分刻意、不自然，因為在科學研究方面，越歌從不頑固，他善于變通，時常有天馬行空的思路，讓他的老師和合作伙伴都嘖嘖稱奇。

有很多時候，越歌覺得自己是個異化的人。不止是因為對疼痛的不敏感，還因為思想觀念上的刻板——前面一點類似于林松的父親，過度保健和治療讓他的身體不堪重負，患上不明原因的絕癥，而后面一點則類似于越歌自己的父母，不過他們走了兩個極端，一個是盲目地信賴集體、全身心向集體奉獻，另一個是完全追求個人的滿足和自由，無條件排斥一切組織，甚至不愿跟太多人搭上關(guān)系。

這個時代已經(jīng)足夠包容，形形色色的人生活在宇宙各處，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獨特的人生，所有人都只需要跟自己和解，無需擔心被旁人用有